睡在地板上其实也挺好的。
夏天的夜晚,如果开了窗,又不是雨前的高压,那么天气还是可以忍耐的。略微有一阵风吹进来,能让整个晚上都清爽了不止一个度。我躺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身上搭着一块毛巾毯了。我没有过多的换洗衣服,但是在夏天也不能连着好几天穿一样的衣服吧?两件衣服轮着穿的日子要开始了。
我买的衣服很少,因为衣服很贵,贵的衣服总是要花钱的。
但是在这种关键时期,花钱已经已经算是一种奢侈的事情了,坚决不能再做了啊。我决定对自己的钱包好一点。
首先,卖掉钱包来换钱吧?
我把能卖的东西都挂上了二手交易网站,期待着能够压缩自我带来一点点那么的收益。但是我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不是一种长久之计,想要混下去,还是得另谋出路,所以我得,我得那么严苛一点得对待自己。
但………………但不是这个晚上。首先度过了这个晚上再说吧?
我现在感觉到自己有一点点的疲惫了。
晚上的时候,我没有脱掉内衣,毕竟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穿着一条宽松的布制短裤与一件鹅黄色的t恤衫,上面写着大大的“x”字样,我至今都不知道这件衣服上的“x”到底是英文字母还是大写数字,衣服不算丑,好歹能穿出门,但是要提样式,是最最普通的样式了。
我也不在意这些。
和白天穿的唯一区别就是,衣服的下摆没有塞进裤子。现在拿出来了,显得有些皱皱的,t恤挺大的,站起来能遮住短裤。
面具男子穿的也没有白天那么正式了,反而可以说有点学生气,身上穿着一件印花衫,下半身是一条简单的白色棉布裤。
啊,印花,一般男人驾驭不了的款式,穿在他身上还挺合适的。
好歹穿着不像奶奶。
上一次来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来着?至少是在第七次任务之前。
还记得那三张奇怪的字条,三个不同的字母。
b、i、e。
我调动了这块放在那边的、完好无损的记忆。
我也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已经过了一段日子了,我还是能很好地记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啊,等等,其实也没多久吧。
第七次任务一下子就被我们弄砸了,连一百天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度过,甚至连半个月都没撑过,可以说是差劲到一种极限了……不提这个了,不提这种让人烦心却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第一个字母b就是在这个屋子里找到的,藏在了洗衣机里面。
第二个字母i是在图书馆找到的借阅卡后,是《寻羊冒险记》这本书,被顾齐还回图书馆后还没来得及放回书架上,被压在最底下的那本书里。
第三个字母e是在顾齐家附近的公立公园里,被写在了纸团上,而纸团则被塞进了月季花里。
毫无头绪了。
这些字母是顾齐当时留下来的吗?
留在了这些地方,怎么看都是他的杰作吧?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了,
我在发现了之后就反复思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字母终究是字母,如果没有灵光一现,很难直接看出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顾齐高估我了,我是个修复者,偶尔自夸是个隐形超人。
但我又不是真的超人。
就算是超人,也没规定要会字谜吧?
而且还是外文字谜。
太难为人了。
这又不是个侦探小说。
如果这是一本侦探小说,我可能就是一个充当炮灰的路人甲,全程一共就一句台词,这一句台词都仅仅是个拟声词;或者我干脆连镜头都入不了,全程活在主角的世界之外,让我搞推理,还不如给我一枪吧。
换在往常,遇到这种燃烧脑细胞的活计,我绝对是第一瞬间放弃,另寻他路突破。要是像这样无关紧要,那么就放在一旁一了百了,完全不会费尽心思去解答,而且我本身也不是那种能够有多少脑细胞来燃烧的人吧。
推理小说都是骗人的,我给自己洗脑。
推理小说当然都是骗人的,所有的小说写出来都是骗人的,但是骗人的小说才能够卖出好价钱呀?其实虚拟的东西本质都是骗人,但是要先骗过创作者自己,这我觉得其实还是有一点点难的,作者要相信自己写的东西,演员也要相信自己演出来的东西。
我还记得曾经,我参加过学校的话剧社。
高中的话剧社并不是很讲究。可以说是完全不讲究了。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拍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很理想。
但是我挺喜欢里面的指导老师的。
她不是学校的老师,而是自己回到家乡之后才义务来帮忙的。
她说,演员是一种消耗自己情感的职业,和作家一样,是用自己的感情去创造一些事物,所以说,演员很辛苦,但是演员能够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能不够做到。
这也就是这个职业的魅力所在。
我曾经思考过,如果自己无法成为一个演员,就去当一个作家,如果无法成为一个作家,就去成为一个老师,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些职业我都实现不了。
我对于我的人生大概是要失望那么一下子了吧?
算了算了,失望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一次算什么。人类有的东西真的是无法用公平二字来形容,你奋斗一生的,是别人出生就有的,这没有办法,因为世界就是一个即使你抱怨了也无法改变的世界,所以想活下去,首先得学会的,就是忍耐。
忍耐。
很重要。
对于天资平平的人是最重要的。
我一直发现了,自己的天资不怎么聪明。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不怎么聪明,简单的数学题有时候就能卡我好久,更别提这种出题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死局了,左看看右看看,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完全是在糊弄人嘛。
但是……
这是顾齐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了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不是顾齐留下来的,那也是唯一的线索了,唯一能够通过这个找到顾齐的方法。就这样放过……我不舍得。
我没有办法就这样无视它!
所以,就算是头疼了。
我还是在回忆着这几个诡异的字母。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脑袋里空落落的。乍一下闲下来到不知道想写什么好了,就在这里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被上司知道了,估计又是一顿省不去的说教……
啊,估计现在不会了吧。
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上司就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他的态度,比起是对待妹妹,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
女儿,很微妙的关系了。
“不过,可没一个父亲那样对待女儿的……”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父亲对待女儿哪里能像是这个样子,我反正是觉得,上司是在强词夺理,他就是这样说的,我也没办法辩驳。这个机构就是一个资本家为上的机构。虽然底层的大家都很穷,但是只要是位置升上去了,就会渐渐富有起来了吧。
不过上司平心而论,对我的确很好。
但不管怎么样,后来过了两年,我能够自己独立地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也没有再怎么把我当孩子一样训斥了,也许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久了,变得更加默契了一点,我熟悉他的生活习惯,偶然有短暂的假期,我退了出租房,偶尔会去他的家里住几天,生活搅在一起之后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一些小习惯,我的性格上还是有点缺陷的。
比如说,我特别拧。
什么事情逼着我去做,我就会很难以接受。
所以他只有极其生气的时候才会教训我了,偶尔的小事倒也只是笑笑,因为他知道我自己就会反省的,不用多费口舌,多说了,我的逆反心理上来了,反而事倍功半。他的小心思我自然也懂,混熟了之后,人类之间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就像我看见一朵花就能说出它的品种,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我也能感觉到他有些时候的小想法。
一般我不会说,他也不会说,两个人心知肚明。
然哥也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的人,一般不会把别人也真的当傻子来看了。
这一次的事情,估计他也差不多理清了头绪。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没办法了吧?
我现在是停职等待调查……不过就算这样,我估计开除也是迟早的事情吧?没有连累面具男子都已经是万幸了,我不奢望什么了吧。
自己总是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的。
能怪他吗?不能吧……
虽然是他带走我的。
但是我的确是自己执意要带病……说到底,倒是错的是谁呢?谁可能都没有错,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让人猝不及防。
我翻了个身,看到了沙发上的面具男子,他大概是睡着了,很安静,也没有鼾声。面具依旧是戴着的。这样看来,他的面具很轻巧了。
“看来不菲了。”
也许他以前是个有钱人呢?
我想要在地板上稍微挪动一下,但是似乎忘记了手上的伤口。
“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吗?”
有人问我。
“啊?”
这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自然不会是我自己问自己。
那么……
是面具男子?
“抱歉吵醒你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地上起身,毛巾毯也滑到了腰部以下。
他还是躺着,眼睛看着我。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没怎么睡着。”
“啊……是这样啊。你是睡不惯沙发吗?”
“还好吧,我不怎么认床,沙发总比地板好吧?你都让我睡沙发了,我怎么敢嫌弃。”他说,“地板怎么样?要换的话还来得及。”
“不了。”我仰躺着看向外面,有一条天空的边露出来了,今夜月光黯淡,星星倒是不错,点点星辰布在那边,“星星跟冰糖一样。”
他的语气有点笑意:“你想吃冰糖了?”
“有一点吧……”我舔了舔嘴唇,“小时候家里总是没有糖吃,我就吃我妈妈放在冰箱里的一小袋冰糖,每次含两粒放在舌头上。很甜了。”
“真是傻子。”
“怎么就傻子了?还不许吃个冰糖了?”我有点不服气了。
他说:“没什么。就是这样感觉。”
“哼。”我别过脑袋,把后脑勺对着他。我听见他发出一声轻笑。
他问我:“手还疼吗?”
“还好……”
“疼就说吧,这么大伤口,肯定疼的。你哭我都没意见。甚至我允许你眼泪鼻涕擦我身上——啊,那样你可欠了我好大人情了。”
“你可住口吧,面具。我——我才不在你面前哭。”
“flag立太早没好处。”
“我,我才没立。”
“你看,这样就像小孩子一样了。”他笑,“二十好几的人了,长点心吧,林齐齐。”
我不会翻白眼。
不然我肯定送他一个很好看的白眼。
“你还想不想睡沙发了?”我佯装威胁他。
“怎么?那我们换一下?”
“嗯……不换。”
“哈哈哈,小别扭。”他又笑起来了,“夜色这么好,不睡觉了?”
我盯着窗外的夜空,一阵倦意袭来了。夏天的白日虽然有些燥热,但到了晚上,就把所有的困感还给我了。
我感觉到他的话一点点模糊了。
他在说什么啊……
“嗯……好的。”
我随便地回答了他一下。
“你要睡着了吗?”
“嗯……”
“好好睡一觉吧……病还没有好全呢。”
“嗯……”
“真的是个傻子。”
“嗯……”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
他的声音像风。
风袭过来了,抚摸着我的身子,有一点凉意,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用思考的感觉真好。
睡吧,睡吧。
我快要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在风吹来的时候就睡着了,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是能人吧?我没有用健康app的习惯,不知道睡了多久。
第二天早上,是被门外的鸡鸣声吵醒的。
在小区里养鸡还真是有闲情逸致了。
我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目光对上面具男子的脸。
他半蹲在地上,眼睛里泛着笑意。
“嗯……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问他。
“八点,还早,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我撑着地板起来,又打了个哈欠,“这段日子睡得够多了,再睡就睡傻了。”
“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他说,“那起来吃早饭吧?借用一下别人的洗手间,好好洗漱一下吧。”
我应了一声“是”,从地上爬起来。他进了厨房,我前往洗手间,扫了一眼桌子上,躺着一小袋冰糖。
“真是的……不坦率。”
我轻哼了一声,钻进了洗手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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