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未晞疑惑，“难道是让师父去给我开后门？”

不，师父才不是这样的师父。虽然他宠她，却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不用开后门，就行。”

“嗯？”这话什么意思？陆未晞不解。

“掌门说，为了公平起见，每殿最多可有两个弟子参加，若前十里有多于两个的同殿弟子，则只择前两名；相对的，每个殿里至少有一名弟子必须参加，就算某个殿中的弟子没有一个进前十，也必须让殿中排名第一的那个上。你想想这是不是恰巧能遂你心愿？”季思远耸眉道。

陆未晞听完有点晕，她思忖了半晌才理清了意思：“你是说玉尘殿中只有我参加了试炼，所以我可以申请下山？”

“正是如此。我料想掌门在做此规定时，本是想顾及最好成绩只排在了第十一位的东林殿弟子。却压根没想到，还有你这个漏洞。”季思远看陆未晞的眼神极其鄙夷。

“掌门不该会犯如此错误啊。”陆未晞怀疑。

“因着师父仙尊身份，玉尘殿不用遵从五殿的规矩、法度。所以在众人的意识中，玉尘殿超然于五殿之上，与五殿不可同论。然而叶灵祖师创立的‘芒山门规’中明确记载着各殿平等的规矩，在师父成为仙尊的这一百二十年间，众人心里是认可了玉尘殿单独存在的地位，然而门规却没认可啊。”

“可是，这样的话，我既要享有与五殿弟子同样的权利，那别人也会说，以后我们玉尘殿也要遵从跟五殿同样的规矩，这才是真平等。”陆未晞担忧道。

“说你是豚未晞你还真是笨，你觉得在这芒山之上，谁敢去跟师父要求玉尘殿要遵从五殿同样的规矩？”季思远摊手，“所以我才说这是嘛。”

“你这样说是没错，但本质上我们是在耍赖。到时不仅是我，怕是师父也会引来非议吧。”陆未晞还是担心。

“你先自己去掌门那儿申请下山，不要告知师父。至于非议，从你成为师父徒弟起，就承受得多了。且我看你心态挺好，料想，再多这么一桩，你也并不在意。”季思远说道。

陆未晞不置可否。然而，她还是有些担忧：“但是，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师兄以活了这一百二十八年的岁数告诉你，要想做成一件事，就不要瞻前顾后，往前冲就对了。”季思远说这番话的语气依旧是不正经的。

“师兄！”陆未晞正经脸看他，“师妹受益了。”

季思远斜嘴一笑，看上去竟有几分帅气，陆未晞觉得自己决计是眼花了。

“清远师兄，可否带我去晋见一下掌门？”陆未晞来到凌云殿外门，对掌门的大弟子说道。

“陆师妹的要求，我自然是要应承的。”清远点头，转身领陆未晞往里走。

陆未晞每次见着这个掌门大弟子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长相俊逸，脸上的笑和说话的语调都刚刚好，多一分亲昵，少一分疏离，稳重俊朗得正好符合世人对修仙者的想象。如斯人才，才是一殿之首席弟子该有模样。再想到自家流里流气的师兄，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让人想不通的是，在芒山弟子总排行中，清远师兄永远排在季思远之后屈居第二。陆未晞真觉得，这光靠修行排名的榜单问题甚大，应该从综合素质排嘛！

“可惜啊。”陆未晞不自觉地叹息出声。

“陆师妹有何可惜？”清远温声问。

陆未晞抬头望着清远，如斯音容笑貌，虽比不上师父，怎么也比季思远强百倍吧。

“没。”陆未晞亦投以温柔的笑，“只是觉得清远师兄甚亲和，可比我那季师兄好多了。”

“季师兄修行卓越、品性优秀，我自愧不如。”清远说道。

季思远平日在大家心中的如此形象，陆未晞早已见怪不怪了。她亦懒得去拆穿，总不能打破别人对心中完美楷范的向往。

“清远师兄着实谦虚了些。”陆未晞说道。

“非谦，乃事实也。”清远回道。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凌云殿外。

“陆师妹请稍候片刻，我去通报一下师父。”清远停下脚步道。

“有劳师兄了。”陆未晞亦客气回道。

清远进了凌云殿，只待少顷，便出来请陆未晞进入殿内。

凌云殿庄严肃穆，乃芒山中心，芒山大小事务都由各殿师尊们来此商议。与玉尘殿的清冷闲散完全不同。

犹记得当初，她便是在此被师父选为徒弟的，一晃，两年时光飞逝。

陆未晞走进殿内时，看见掌门在逗笼中灵鸟。那鸟羽翼青翠，叫声清明，看得出掌门甚为喜爱。

“掌门。”陆未晞恭敬道。

“你来看看我这青鸟如何？”掌门只顾看鸟，根本就没看陆未晞。他身着靛青色道服，须发花白，仙风鹤骨。

陆未晞走近，看了眼青鸟道：“色泽亮丽、体态轻盈，甚是机敏可爱。”

“你师父从西荒回来，路过昆仑虚北，帮我带回来的。”掌门用拂尘逗了逗青鸟，甚为欢喜。

“师父有心，掌门欢喜便好。”师父与掌门的感情颇好，他们皆为已经在极北之地避世的玄明仙君，也就是上一任芒山仙尊之徒。玄明仙君共收了四个徒弟，还有一个是南华殿的云成世尊。另外一个的修行天赋据说当年与师父不相上下，只是一百二十年前的正魔大战后就匿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离开，又去了哪里。此人是芒山之禁，陆未晞也是从“八卦王”季思远处偶然听得。至于他姓谁名谁，更是无从查证了。

“平日你见着我都要躲三分，今日为何主动求见？”掌门依然没有看陆未晞。

陆未晞眉毛一跳，她平时躲着掌门，还不是因为怕他看见她这颗“芒山毒瘤”，为了尽量不被注意，她当然有多远躲多远。

“掌门言笑。”陆未晞窘然一笑，“弟子今日，是为向掌门申请下山而来。”

“小乘境弟子方可向所在殿管事者申请下山，此项门规你该是知晓的。现下看来，你不仅不符合条件，还找错了人不是？”青鸟在笼子中上蹿下跳，掌门的语气亦是清闲的。

“掌门前两日发话，各殿中必须有一名参加了试炼比赛的弟子下山历练。”陆未晞紧张地吸了口气，“玉尘殿只有弟子一人参加了试炼，故弟子前来申请下山。”

见掌门继续逗鸟，没有回应，陆未晞又道：“弟子亦知玉尘殿一向规矩、法度与五殿不同，但《芒山门规》中规定各殿平等，是以弟子享有下山资格。”

掌门逗鸟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半晌后才说道：“我从未听你说过如此多的话，没想到你还挺灵牙利齿。”

这话是在夸她还是贬她？陆未晞听不出来：“弟子平日不太爱讲话。”

掌门仍然没转头看她，只说道：“你今日能说如此多话，想来下山的念头很是执着。我亦不为难你。你去问你的师父是否应允，他要是点头，我这儿便没有问题。”

“师父？”陆未晞为难，她要是敢去跟师父说，就不用第一时间跑来此处了。

“有何异议？”掌门的语气中增了些威严，让陆未晞冷汗一冒。

“没有。”陆未晞赶紧否定，在掌门面前她可不敢造次。

“那便下去吧。”

“是。”

陆未晞双脚出门，掌门才将视线从青鸟身上移开，望向门口，叹息道：“失误啊。师兄，这次你可不能坑我。”

说完，又继续逗鸟了。

陆未晞刚一走出大殿外，竟看到花颂在门口张望。

“花颂！”陆未晞欣喜地加快了脚步，与好友相见。

“小晞！”花颂亦是欣喜。

“你在此处做什么？”陆未晞问道。

“方才听得清远师兄说你去找掌门了，我便在这里等着你出来。”花颂问道，“你去找掌门做何事？”

陆未晞望了眼周围有几个弟子在走动，小声说道：“我们去别处说。”

芒山东侧，有叶如桑，树干粗五十尺，高通天，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名为扶桑的神树长于黑崖之边。黑崖险峻，鲜有弟子前来，刚好成为了陆未晞的清静之地。

“你此次试炼得了首名，可以下山历练吧？”陆未晞靠在粗壮的赤红树干上，惬意而问。

“嗯，我还正想跟你说此事来着，一个月后便动身了。”同靠在树干上的花颂回道。

“唉。”陆未晞忍不住叹息。这就是差距，她的下山之路还迷茫着呢，她突然有点懊悔平日没潜心修行了。

“为何叹气？”花颂问道。

“我方才去找掌门，便是为了去申请下山的。”

“下山？”花颂讶异。

“嗯。”陆未晞点头。

“你为何要下山？”花颂好奇。

“有我想做之事。”陆未晞不是不想告诉花颂原因，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如何能下山？”花颂又问。

“。”

啊？花颂更疑惑了。

陆未晞便将她见掌门的详细都说与了花颂听。

“如此方法倒不像是你自己会想出的。”花颂听完后总结道。

“确不是我，是我师兄。”

“季师兄……果真聪明！”

“一提他你就这副痴迷模样。”陆未晞无奈道。

花颂喜欢季思远，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且她也毫不掩饰。这敢爱敢恨的性子，陆未晞倒是佩服。可让她觉得惋惜的是，花颂眼神不太好。芒山这么多仙姿玉色的男同门，尤其清远师兄还与她同殿，她却偏偏看上了像个二流子的季思远。难道花颂，也是个只看修为的肤浅之人？或者，她从小就在宫廷中见惯了风流倜傥的人物，季思远这种小混混的气质反而让她倍觉新鲜？

不管原由如何，每每在这件事上想到自己的好友，陆未晞都忍不住扼腕唏嘘。

“我很久未见季师兄了，小晞，不如等下我与你一同回玉尘殿？”花颂眨眼道。

“好。”陆未晞点头。

师父近日在殿中，季思远不好四处浪荡，每日闲得慌，整天在她面前晃荡，她都快烦透了，正好花颂可以去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花颂展颜而笑：“你看我今日这身衣裳怎样？”

“仙。”陆未晞答道。像花颂这样的样貌气质，就算披个麻袋也是美的。

“发型呢？”

“一丝不乱。”

花颂被赞得高兴，迫不及待起身道：“我们走吧。”

“嗯。”陆未晞点头，见花颂如此开心，她亦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