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聂朽便算出自己终有一劫，因此全身心的在找炼制仙丹的材料，想不到，还是太迟了。

聂朽看着受了重伤的杜若一抹笑意：“不过，能在死前除掉你这只妖魔，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杜若扬天笑着，听见自己的声音千回百转：“你错了，我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去的……”话完，身体伤口缓缓的正在愈合了，唯留下一脸的疲惫。

杜若在苍岭山山脚，山道崎岖，山势巍峨，地上是血流成河，她却在雷雨交加下，忍不住走神。

雪妲姐姐，阿若替你报仇了。

善婵目睹了一切，她知道杜若当真不是一般人。

她们不知，远处正有人目视着一切，他深邃了眼眸，手心捏了又捏，终究是没有出手阻止。

他要做的，只是将她带回天界，别的事，他也不想多管。蘅芜随在杜若身后，看见她变成了自己的样子，从苏府侧门的狗洞里，钻了进去。蘅芜汗颜的扶了扶沾满雨水的发，不禁想起那日姑苏芸对自己的那种表情，似乎明白了何会走这种桃花运，原来死这杜若搞出的事来。

因着伤口愈合的很慢，而姑苏府对于杜若来说，目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为何要变成蘅芜，她也不知道，想着定是蘅芜的样子讨喜吧！

那善婵在城里便跟丢了杜若，正四下寻找着，终是无影。

姑苏府内灯火通明，那姑苏芸正躺在床中看书，瞧着窗外雨下的大，便起身关上窗户，忽的听见一阵敲门声，心下一惊，这么晚，丫鬟都困去了，会是谁呢？拿了盏灯，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她做梦也想梦见的脸。

姑苏芸先是惊楞，转瞬眼里发出光来，听见她喊道：“芸芸，很抱歉……我……”话未完，整个人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姑苏芸的身上。

姑苏芸瞧着她一脸的疲倦不堪，将她扛到了床中，发现她衣衫下血迹斑斑，惊吓的不知所措，可又不想将此事告知外人。当晚，姑苏芸亲自去替她打水，遇见了丫鬟香儿，她诧异的看着从房内出来的姑苏芸不禁问道：“小姐，你需要水吗？可以叫我去就可以了。”

姑苏芸脑中想得起她浑身的血迹，眼眸深邃，突然浅笑：“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你快回去睡吧。”

语毕，头也不回的朝前走，香儿怔怔的看着她的身影，喃着：“小姐，你没拿灯笼啊！”

香儿觉得姑苏芸今夜怪怪的，便尾随在后，直到她打了水回到房间，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我不该来打扰你，我只是顺道路过，我这就离开。”其实，杜若只是觉得这里暂时比较安全，进来之后，她发现有人正在门外偷听，这对姑苏芸不利，所以她才想要急着离开。

姑苏芸怔怔的，难得遇见她想要见的人，岂会让他如此离开，突然抓住了杜若的手道：“公子，你还受着伤，确定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杜若苦笑：“不用，我不能连累小姐你。”

说着翻身下床准备离开，却被姑苏芸从身后抱住了。杜若一怔，晃眼瞧见门外正有脚步声，忽的传来一声：“芸儿，你房里是不是有陌生男子？”

姑苏芸一听便知这是她父亲的声音，吓得双手抖起来，却还要暗示杜若：“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声。”

杜若怔怔的躲在床中，拉上帘子，隐约瞧见门外一群人，有人道：

“芸儿，你快开门。”

只听见姑苏芸沉了口气，缓了声线道：“爹，请原谅女儿不能开门。爹你怀疑女儿屋里有男子，那就是怀疑女儿的贞洁，如果爹执意要女儿开门，那女儿便即刻自尽以示清白！”

姑苏老爷急道：“芸儿，你胡说什么，你快把门打开，听说你屋里有妖怪，听爹的话，快打开。”

猛地，门被姑苏老爷找来的大力士撞开了。

姑苏芸看见这群人冲了进来，惊呼道：“爹！不要！”

这群人在屋里四下翻找，一人突然喊道：“在床上。”众人目光探去，有人掀开帘子，只瞧着床中躺着一位美人，半睡半醒的睁开眼，看见这群人坐起身惊呼道：“你们做什么？”

姑苏芸惊愕的望着杜若，来到床前四下察看，茫然见杜若拉过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我是姑苏小姐的朋友，因今夜雷雨天姑苏小姐害怕，所以让我来陪她。”

众人恍然，原来不是野男人，姑苏老爷见状待要说话，忽又停住，转脸看另一边的香儿捂住嘴不知所措道：“可是……我亲眼看见小姐房里有男人……而且是……”

“好了，房里在找找！”

姑苏老爷瞪了眼香儿，她才喏喏的低下头退在后边不敢出声，家丁又在屋里收了一会，说是没人，姑苏老爷这才罢休。

姑苏芸关上房门，面对着杜若问道：“阿若，你怎么在这里。”

杜若道：“我路过瞧见里面闹哄哄的，所以就进来了。”

姑苏芸意外的惊问：“那么你看见那位公子了吗？”

杜若点头道：“放心，他没事，刚才趁混乱之际，他已经溜走了。”

姑苏芸眉目一蹙：“你认识他？”

面对姑苏芸那双含情脉脉的眼，杜若一怔，傻笑着：“算是吧！”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觉得有必要对姑苏芸说，忙又道：“芸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姑苏芸嗯了一声，杜若道：“容洛喜欢你。”

不等姑苏芸回神，杜若笑道：“那小子就是太害臊，所以才不敢对你说。”

姑苏芸不可思议的望着杜若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直到杜若走了许久，才回过神，原来杜若认识他，那个男子闯入了她的生命，让她发狂的喜欢，可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杜若从姑苏府里出来，外面还下着雨，她只觉头很重，身子轻飘飘的，双手扶在墙边走得很慢，那斩妖剑确实非比寻常，想着雪妲当日死在斩妖剑下，然而，同样是受斩妖剑所伤，她却还活着，她的心顿时好痛。

茫茫夜色，白雨乱跳如珠，黑云翻墨未遮山。

天空划出一声长鸣，高亢而不尖锐，悠扬悦耳，一双被雨水打湿的鞋呈现在眼前，杜若缓缓抬头。一张冷峻的脸，孤傲的不食人间烟火，他微微张口：“你伤得很重。”这声音带着空旷飘渺的余音，响遏行云，足以令万物沉醉。

杜若奄奄一息地看了他一眼，忧伤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一声不吱。不知怎的，蘅芜虽冷漠，却仍然忍不住想要扑进他的怀里。

蘅芜接住迎面扑来的杜若，惊愕的看着她双眼悲伤，在他怀里哭着喃道：“蘅芜，求求你，也让我消失吧！”

清晨，一抹阳光直射，杜若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显然不是在属于凡世的房间之中，蘅芜坐在窗边，碧花源内的天色已经全黑，银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看在杜若的眼里，就像是刚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催命无常。

警惕地观察了一阵，杜若发现蘅芜毫无动静，大概是在入定，顾不上浑身疼痛，杜若摸着那被斩妖剑所伤的胸前，蹑手蹑脚地跳下床就往门边去，本来用法力会更快，但是怕引起蘅芜的注意，只好辛苦一点。

好不容易挨到门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漠的声音：

“你醒了。”

杜若怔怔的，察觉蘅芜那双眼正告诉她，她逃不了的，忽的傻笑道：“我就是想去行个方便。”

蘅芜冷了她一眼：“你不要乱动，虽然伤口在自行愈合，可你还是伤得很重。”

杜若乖巧的回到床中躺下，看着蘅芜正在翻出一药瓶，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对着自己说道：“将它吃下，你会好的快些。”

杜若茫然：“这是什么。”

蘅芜想也不想的回答：“仙药。”

杜若又是一愣：“你不用救我。”

蘅芜瞥了她一眼，半饷道：“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杜若沉吟道：“我杀了一个人，没有成为仙人的资格，你可以不必管我了。”

蘅芜沉默，缓缓道：“在没有得到东岳大帝的指示前，我的任务和修炼没有改变。那个道士道行颇高，拥有除妖的本事，那一剑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杜若摇头：“不，他的剑杀不了我，在他刺进我体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这样就消失，如果是其它的妖，早就丧命于剑下，但是我不会。”

抬眸望着蘅芜，他写满知情的眼里有着让她迷失的瞬间，她必须得承认了。“蘅芜，我究竟是什么？”

蘅芜眼眸一垂，并未出声。杜若知道，他早就说过，她是混元神体。一抹惨笑：“我不像你们仙人，能够无视失去所亲人之后，还能永远生存下去，你们就知道修炼，而我却不能承受，我不想，也不能成为仙人……”

蘅芜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看的很深远，仿若站在他面前的人并非是杜若，口吻也很平静：“我没有无视失去所爱人的痛苦，无论经过多少时间，我都无法忘记，只是必须将那样的心境藏起来，学着平复心情，也是我的修炼。”转而盯着杜若那双吃惊的眼，压低了声音：“而你还不是仙人，所以能够尽情的悲伤。”

杜若望着蘅芜静如止水的神色，内心洋出一丝的怜悯，她想起蘅芜全家的惨遭杀害，那样的痛，他该是如何的悲痛却又要佯装的如此坚强。

“蘅芜！”

杜若很悲伤，双手不自觉的抱住了他。蘅芜只觉被杜若一双手抱得很紧，胸口起伏不定，难道这也是对他的考验？原本平静如水的心，不应该有任何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