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洛觉得,月落林阴森恐怖,这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大多不过是前人为夸张或渲染的需要,在叙事或说话时加油添醋罢了。
这一群人随着他们师徒二人到了那东南方向,正是那骇人听闻的月落林,众人内心忐忑不安,尾随前行,穿过沼泽地,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清幽的绿林,阳光透过林荫落下光斑,层层烟雾笼罩,景色怡人,紧张的气氛方才放松不少。
突然,容洛发现地上的血迹,当然聂朽也看见了,他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冷笑说道:
“我已经感觉到妖怪的气息了!”于是右手一指。“就在那草房里。”众人随着聂朽说的方向望去,林中深处果然有一间房屋若隐若现。
聂朽踏进草屋内,发现满地的香草,还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忽的,一团黑影闪过,聂朽拔剑了,众人缩成一团,胆战心惊不敢上前,容洛担心身后这群人,便冲在前头挥剑保护着,心下却想着:世人总是愚昧的,终究是些平常人,凡事太过好奇,终究不是好事,但平常人的肉眼,怕也难见妖怪,这妖来去如风的,定会让他们害怕,活该!谁让他们不信任,这才知道他们师徒的重要。
容洛哼哼着,但行动上还是要保护这些人的,瞪着聂朽挥剑与妖影打斗,几番下来,那妖占不了上风,便唆的一下,朝着城里的方向飞去,聂朽也唆的一下,御剑飞行的追了上去。
众人啊了一声,望着聂朽飞了,转而看向面前的容洛,他茫然的打了个哈哈道:“咱们也追上去看看?”本想用飞的,谁叫他御剑术太烂,只好带着众人跑回了城里。
这团黑影,容洛只觉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他没怎的捉住过妖,唯一的便是那只跑掉的猫妖,黯了黯神色。
众人随在容洛身后,不时便到了一所房屋外,瞧聂朽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站在那儿,似乎等着他们。
聂朽亲眼瞧见那黑影钻进这所房屋,施了个法术,歪着嘴,笑道:“妖,就在这屋里,本道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它休想逃出这所房子。”
众人一听,赶紧抄家伙的抄家伙,团团将房屋围的密不透风,这房屋很是简陋,周遭红墙处有些掉土,打听了方才知道里面住着夫子一家,时不时会传来几声婴儿的哭声。
巧着雪妲从花坊回来,瞧着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杜若眼尖的发现了容洛的身影,慌称不妙,难怪容洛桃乐居,拖住姚黄善婵躲在远处屋顶上,本能的要拉住雪妲,岂知她担心家中幼子,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
“你们是谁?竟然闯到我们家来?”
众人听见声音,有人颇不耐烦的转身面对雪妲,震撼的瞪大眼,缓缓的让出一条路来,少有见过这样美貌如仙的女子,这真是大美女啊!
“这不是雪妲姑娘吗?”挑柴的惊奇的从后面探出脑袋说着。
众人又一惊,有因其美貌垂涎的,有憎恨的,有愤怒的,有茫然的,有看稀奇的……
聂朽像是得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阴鸷的眉眼险险挑起:
“面如幼妇却是妖气重生,可恶的妖精居然变幻人形魅惑害人。她就是作乱的妖孽!”
“你……”
雪妲没想到这道士直接指向她,就连容洛也惊叹了,此女面容温柔正派,瞧她缓缓走进屋内,抱起了床中哭泣的婴儿哄着,怎么看也觉得不像妖怪呢?
“师傅!”
容洛质疑着,可是他的师傅怎么会出错呢?想了想也只好看看再说!
雪妲四下看了眼,房内没人,正了脸色道:“不要含血喷人,有什么事情等我夫君回来再说。”
聂朽眼神黯然,低喃:“还不承认!”转瞬半含笑意的瞪住雪妲,内心暗想:妖怪,就让你再多活一刻,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随口喊道:“大家仔细搜这屋子里,一定有证据,不可以纳下任何角落。”
众人先是吃惊,可听到聂朽说雪妲是妖怪时,目光皆恨恨的盯住雪妲,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在屋里胡乱的搜着,翻得那屋里乱糟糟的,雪妲抱着婴儿站在旁边,容洛实在看不下去,忙道:“师傅,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们不要乱来啊!”
“不好了”
一个年轻人从后屋内慌张的跑出来。
众人惊讶的望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找到徐老板了,他,他,他就在屋里,已经死了,心脏都掏空了!”
什么?雪妲震惊了。
这时聂朽犀利的双眼瞪住雪妲大喊:“妖孽,你还不承认!”
雪妲依旧面不改色,道:“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死在那里!”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这些愚蠢的人类休想冤枉她。
有人道:“徐老板还那么年轻,死的真可怜……”
又有人道:“是啊,死的好惨啊!不能原谅……”
“妖孽,事到如今不知悔改,你还要狡辩!”
聂朽拿起一串金光闪闪的珠子,雪妲一见后退了几步,突然人群里冲出一个家丁手里拿着斧头喊道:
“我要为少爷报仇!可恶的妖怪!”
“哇……”婴儿哭了起来,那家丁怒道:“妖怪的孩子也是妖怪,拿命来!”
雪妲抱着孩子,又要护住自己,她也不能使用法术,否则便穿帮坐实了她乃妖怪害人的事实,可是她又不甘这样被陷害,更不想看见孩子背受伤害!刹那间,护幼心切,挥动了白羽灵剑将那家丁一剑刺破了胸膛。
聂朽怒道:“妖孽,竟敢当众杀人。”
雪妲吼道:“不要碰我的孩子!”
众人不敢上去,因雪妲眼里全是憎恨,全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眼睛也变成白色的,吓得众人不敢上前。
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想平凡的生活却要被打搅,她只差一步了,她应该早些回鸾花林求师傅赐下魄灵丹,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你总算承认自己是妖怪。”聂朽说完这句话,听见东西落地的声响,回头一看,一个书生惊愣的站在背后。
雪妲惊喊着:
“夫君!”转瞬望向落在地上的摇鼓,知道他定是出门给孩子买这个。心下一慌,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李笙佑怔怔的望着昔日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惊吓得吞吞吐吐的道:
“妖……妖怪……”
当李笙佑看见那把锋利的剑从雪妲手里变出来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若不是他亲眼所见这地上死的人,他真的还不会信。不曾想过数年来,他爱着的女人竟是一只妖怪。
李笙佑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目光呆滞的杵在原地,嘴里喃喃:“妖怪,你是杀人的妖怪。”
聂朽见此趁火打铁道:“妖孽,今日邪命该归”
有人吼道:“今日要为枉死的人讨回公道!”
又有人吼道:“聂道长,快除掉这个妖孽!”
众人气势正焰,聂朽挥剑喊道:“容洛,快帮忙,除掉这妖怪。”
容洛只觉这一切太过蹊跷,再来那雪妲抱着孩子,怎么也不像妖怪,再说她就算是妖,也担心自己这点道行怕是制服不了,便迟迟不敢动手。
“别让她逃了。”
围观在外的杜若看着李笙佑出现的那一刻,便知雪妲已然暴露,正要伸出援手,却被姚黄拦住了。
“你不能去,有结界,进去之后你便出不来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是跑不了的。”
杜若心急如火道:“我顾不了那么多,我们决不能看着雪妲被他们残害。”
姚黄抓住杜若的手道:“我去,你放心,我定会将雪妲救回来。”
杜若叹了口气,她若是去了,被容洛发现,那日后怕是再难见他,只好缓缓点头,嘱咐了两句,姚黄才转瞬遁地,可杜若始终不放心,便让善婵也跟上去看看。
那聂朽追进另一间屋子,雪妲手里抱着孩子,不便与聂朽正面交锋,情急之下,转瞬到李笙佑的身前将孩子交给他,突然有人拿着锄头冲了过来,嘴里喊道:“小妖怪!”
李笙佑看着雪妲递过来的孩子,迟迟没有接手,雪妲怕那人伤到孩子,只好将孩子交给旁边一位妇人,一时失神忘记身后还有聂朽,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身子被人从身后刺穿,整个人钉到了墙上。遁地而来的姚黄突然看到这一幕,施法要将雪妲救下,却被聂朽所见,不免歪嘴一笑:居然还有同伙!一掌劈向姚黄,幸亏她躲得快,否则只会被聂朽所伤。
众人望着被钉在墙上的雪妲,神色苍白,很是凄凉,若非她出手杀人,便是不能将她这美貌与妖联想在一起的,李笙佑缓缓回神,轻轻靠近雪妲,听她说道:
“夫君……对不起,我很抱歉,我骗了你……”
李笙佑怔怔的,似乎还不能接受的抽了口气。雪妲瞧他如此,凄美的笑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我们的孩子,对不起,我们的夫妻缘分……只能到这里了……”
一闪白光,众人惊慌成一团,只看见墙上的雪妲变成了一株瑞香花。
转而那窗台上开着那盆瑞香花,突然的也谢了。李笙佑的眼哐的闭上,只觉内心是死一般的静。
“看到没有,是妖怪。”
“是啊,原来是花妖……”
“真想不到真的是妖怪。”
“第一次看到妖……”
众人百般说辞,雪妲的死在众人心里都是死有余辜的。
又有人道:“那妖女的小孩,也是妖怪吗?”
聂朽哼哼道:“妖孽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尔等同类。”
有人阴深道:“既然如此……就不能让妖怪活着。”
那孩子落在一位妇人手里,哇哇哇的哭起来,有人丧心病狂的喊着妖怪,挥刀而下。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李笙佑泪眼婆娑的冲出来挡在妇人身前,欲要抢过孩子,却被几名粗汉拉住了。
“住手!!你们太过分了,不要这样,那还是个孩子啊!”容洛上前阻止未果,那刽子手的刀已经落下。
鲜血渐了容洛一脸,即便那孩子是妖所生,可是,那孩子……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的灵魂深处,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仿若看见某一****站在城墙上,满城的鲜血,满地都是尸体……突然的,他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清了眼前死去的孩子,死去的花妖,死去的无辜的人,还有众人对他们的一番夸奖。
那些人说:“还好有道行高深的道爷除掉了妖怪,不然谁也不敢再住在这里了。”
又有人说:“居然太可怕了,竟有妖精住进了我们村……多亏了聂道长。”
然而,聂朽的神色却是很凝重的,容洛见此不禁说道:“师傅,那妖精的孩子,其实是人类吧。”
聂朽沉了口气,闭上眼道:“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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