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命？！她又不是慈悲的菩萨。

瞧着蝶妖懊悔的面色，又忆起那雾月老妖作恶多端，她也是极恨的。就算她想放过蝶妖，蘅芜这厮也是不肯的，况且蝶妖留在身边终是个祸患，便酿出凶狠的一面，怒道：

“我这人，生来最恨被人欺骗。你我恩情已还，如今我便送你上路。”

杜若使出三味真火，在火光的照耀下，一股莫名的怒气由心而生，转瞬双眼泛红，额间那朵牡丹发着暗绿的光，狂风无故袭来，刮得屋里乱七八糟，正当那一掌落在蝶妖眼前，杜若昏厥了。

蝶妖浑身一颤，糊了满脸鼻涕眼泪的将蘅芜望着，若非他阻止杜若，自个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蘅芜抱起杜若，将她轻轻放在床中，眸色微微一深，极度冰冷的扫了眼地上的蝶妖，低吼道：

“还不滚。”

蝶妖仓惶地逃出蘅芜的视线，方才知门外这番天地彷如仙境，无疑是修行之圣地，转瞬瞧见那棵发着光的紫楹仙姝树，面上又是一惊。

回想起杜若额间的牡丹，色彩暗淡，发出绿光，此女不仅拥有仙体，她的体内还住着魔，这神仙将她打晕，怕的是她误入魔道。殊不知这神仙与她是个什么关系，蝶妖惶惶的探入房内，瞧见那神仙正度气给杜若，此人虽拥有仙术，但也并非是仙，并非是人，此人的身份，不是一般的神仙那样简单，只怪她修为太浅，探知能力终是太弱。

蝶妖知她遇上的，皆是不同凡响的，便下了决心悔过，誓死要跟随杜若左右。

这一夜，蘅芜并没有离开房间，而是坐在杜若的床边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次日，瞧着杜若还未清醒，便把了她的脉，脉象平稳，毒素已清，只需喝下今日这一味药，便能痊愈。

蘅芜从屋里出来，拂了拂额前的发丝，一抹阳光直射着门口那最显眼的空地上跪了一人，淡定的目光也未成捎过去，便走进膳房。

床中的杜若其实比蘅芜早醒半刻，睁眼瞧着蘅芜睡在旁边，一张脸无论怎样看都很好看，重要的是，貌似睡得很沉，便不想叫醒他，谁知他突然睁眼，惊得杜若大气也不敢出，也不知怎的她就是怕被蘅芜发现，蘅芜替她把了脉，便出了房门，她方才从床中起身，也出了房门，瞧着那蝶妖衣着单薄的跪在屋外，面色憔悴，眼神懊悔，想来是跪了一夜。

杜若上前咳咳两声，居高临下的瞄了眼蝶妖，听她诚恳说道：

“大仙，你就大发慈悲，饶了小妖吧，小妖初来人世，从未伤及无辜，一心只想潜心修行。小妖此生拜在大仙膝下，日后侍候着大仙，助大仙修行，造福世间，还请大仙成全，倘若小妖危害生灵，定由大仙处置，死后魂飞形灭！”

听得这样的称呼，杜若微微一紧：“哼，你还敢求饶！若非瞧你诚心悔过，真正的大仙早已将你灭了。”这边说着话，声音却提高许多。

蘅芜的余光瞄了眼门外，明知她是故意的，却无法阻止她。

杜若听着膳房里面并未传出声音，缓缓拉起地上的蝶妖，叮嘱道：“行啦，你快些起来，我便饶过你这次！”

蝶妖欣喜起身，特意看向膳房内，能察觉出出蘅芜对杜若的宽容，只是这杜若好像并不懂这些情愫。

蝶妖殷勤的很，很会侍候，杜若躺在那椅中，寻模着蘅芜躺在上面的睡姿，翻来覆去，着实的不爽，原以为他夜里喜欢睡在椅子上呢，岂不知这般的不自在，蝶妖以为她身子不适，又是端茶又是捶肩的，凡她想个什么蝶妖总能跟上节奏，回想蝶妖早前在山坳草屋替她采来的蜜糖确实美味，心里又软了几分，面上淡然道：“你若是一直这般听话，也不惹我生气，便留你在身边。”

蝶妖立刻提起精神，头头是道：“谢谢大仙。”

杜若呲牙，保持住这个表情，从牙齿缝里挤出声儿来：“以后不许叫我大仙。”

蝶妖惊楞着呓语道：“那小妖该如何称呼！”

杜若喃喃：“跟着姚黄叫我阿若吧！”

蝶妖怔了一怔，节骨眼上，脑筋前所未有的灵便，一转，讶道：

“这可不行，大仙是小妖的恩人，又因食取大仙一滴鲜血化身成人，吾等七夜灵蝶食血认主，应有主仆之分，岂能随意使唤主人的名讳，小妖还是唤主人一声，姑娘。日后跟随姑娘潜心修炼，还请姑娘赐小妖姓名。”

杜若本想表大度的一腔话瞬时卡在喉咙口，卡了片刻，看着蝶妖那双精明的眼，下意识紧了紧受伤的指头，她竟然知道？

愣了一愣，觉着那声姑娘很受用，又端起了主人的姿态，咳咳两声：“你知道便是。”

蝶妖诚然的点着头，想是不敢乱说话。她救了蝶妖并非想要她报恩，不过看在她知恩图报又一心想要成为好妖的份上，便替她做主了。

“蝶妖，虽然我救了你，可你也有你的自由，倘若那****不想跟着我的时候，说一声便是。”

杜若这番言语，张弛有度，她便默默点头，含蓄地表示惊讶：“姑娘，那我的名字？”

杜若慢悠悠地抬头，望着那远处一抹金色的光，像极了菩提往生，便缓缓道：“既为蝶蛹，一心修善，善婵如何？”

蝶妖一双柳眉乐得足要飞到天上去，刹那间单膝叩在地上：“善婵多谢姑娘赐名！”

杜若瞧她满意，便也觉满意的笑了笑：“从今往后，我若是吃香喝辣的绝少不了你的！”

蝶妖讶异，只觉这话像是那些凡间土坯说的，怎的从杜若嘴里出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就这样，善婵成了杜若的人，一生追随，至死方休！

蘅芜从膳房端着莲米露出来，殊不知外边都变了天，瞧她与那蝶妖似乎相处的很是愉悦，挑了挑眉头，神色冷然，说是不让善婵留在这里，要么喝完莲米露即刻走人，要么善婵离开，她留下。

杜若哪里听得这种话，刚刚成为善婵的主人，还说要带着人家吃香喝辣的，岂能将她赶出去，索性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不太愉悦的说道：“放心好了，我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此时的姚黄定还在四处寻她，她也还要回去帮助容洛，若非受伤，就算是蘅芜请她，她也还不肯来呢！

两人这番僵持着，气氛很是尴尬，善婵不知他两个到底什么关系，只觉很是微妙，也不敢开口掺和，低身上前去接蘅芜手里那碗莲米露，蘅芜并未看善婵一眼，只将那碗莲米露搁在露台上，善婵略惊，也不敢抬眼瞧蘅芜，怕是此刻脸色很难看，端起莲米露递到杜若的面前，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昨日她欲想加害于你，今日便能投诚，没想到你竟这般喜欢与妖为伍。我好心请你回天界，你便这番报答？”

杜若盯了眼那碗莲米露，又将视线转向蘅芜，原来他救她，对她好也只是为了让她那天想通了，好与他回天界，瞧他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心里就躁得慌，挥手便将善婵手里那碗莲米露打倒了。

善婵惊愕的望着地上雪白的一片，低身便要去捡那破碎的碗片，杜若突然吼住：

“不许捡，大仙这种美味小妖我实在承受不住，承蒙大仙这两日的照顾，来日定当回报。”说完拉着善婵的手，道：“我们走。”

善婵惊楞，嘴里嘟嚷着：“这就走了？”走前还不忘瞄了眼那棵紫楹仙姝，都已开花了，什么时候结果啊？

杜若走得头也不回，蘅芜沉了口气，低身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破碎的就像他的心，再也不会完整，他还要如何，才能将她带回天界完成任务呢？

一路上善婵跟在后边，虽说这里风景很美，因着杜若没出声，她也不敢到处张望。

转瞬将视线移到杜若身上，瞧她眉头一忽儿上一忽儿下的，只怕是在为刚才的事烦恼吧？

杜若只觉走出这碧花源相当的困难，绕了半天也没找着出口，本想要破开这结界，怕也是很难的，不免有些气恼：

“想要关着我，也不看本姑娘愿不愿意。”

说着就要施个法术，刚抬手，一扇白光呈现，善婵东望西瞄的，终瞧着不远处一抹浅白的身影，定是他打开的结界。

杜若转身道了句谢，便与善婵离去。

善婵初生成人，心底自然是兴奋不已，上一次她身为蝴蝶不能好好的欣赏凡间，这一次真的变成人了，心境自然也是不一样的，跟在杜若身后左顾右盼盯着那些路人发笑，仿若告诉世人：哎呀，你有的鼻子眼睛嘴巴，我也有了，看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