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哀伤和落寞，幽幽叹道，我承认，我确实想让你死，但我是警察，我就算怀疑你杀人了，也要拿出真凭实据，而且就算你被判有罪，执行者也轮不到我。警察阴谋杀人，那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

我笑了笑，轻轻道，今天中午，在kfc里，你我交谈之后，临走前，你告诉我，你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我凝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比我清楚，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关于我杀人的证据，因为我全部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因为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是怎么死的，而且法医已经鉴定他们都是暴毙身亡，根本不是他杀。但你却坚定而固执的认为是我做的。所以你不甘心，你愤怒，这么多年，你从未如此失败过无力过，任何复杂难解的案子到了你的手里，最后都能破解，都能找出真相。可是四年前从你见我第一面起，你就拿我没有任何办法。而随着青林的死，你对我的怀疑更加坚定和固执。

我凝盯着他，冷笑道，青林死后，你甚至派人监视了我长达半年之久，却一无所获，我想我没有说错吧？

他微愣，神色微变，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淡定而平静地看向我，微微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监视过你半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便不得不放弃了。而且，我的确因为你而感到很不甘，很郁闷，很颓丧，我也的确很想找到你杀人的证据，但是这都不足以成为我指示他人去对付你的理由。我只是警察，查清一个案件是我的职责，但如果实在查不清楚，那也没有办法，顶多只能说明我的无能，这世间，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不清不楚的案子，到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我笑了笑，轻轻说道，今天中午，在kfc里面，你我相视的刹那，我便感受到了你对我的敌意和杀意，所以在你愤然离去之后，你便想到了一个对付我的办法。你暗地里找到了蝙蝠和黑蛇，告诉了我家的地址，还给了他们电雷管电子遥控炸弹，而在这之前，你早已派人在我家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因为你想要掌控一切，不想发生什么可怕的意外。

稍作停顿，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只是默默的开车，见我不说话，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笑道，请继续，你的推断很有意思、很有道理。

我继续说道，后来就发生了这一切，只是，有一点你没有算到，那就是蝙蝠并没有完全听从你的指令行事。你的原意是让我单独回去，绝不牵扯到无辜的慕幽香。可是蝙蝠却擅自主张，命令慕幽香跟我一起回去。我们回去之后，蝙蝠利用我那木雕的妈妈、奶奶威胁我，一再逼问我是不是我杀了森哥，我知道阳台上有监控器，所以我从未正面回答过，没办法，他便用慕幽香威胁我，我还是没有承认，我为什么要承认，我凭什么要承认？我知道这是个圈套，所以我不会轻易的往里面钻。没有办法，蝙蝠便欲杀人。

故意杀人是要被枪毙的，我想他们不至于这点都不清楚。他讽刺道，现在这社会，没有谁会为了谁而不顾生死，那蝙蝠和黑蛇不可能为了给那个所谓的森哥报仇而杀了你，说起来，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任何关于你杀人的证据，一切看起来都与你毫无关系，他们滥杀无辜的话，结局一定会被执行枪决，人都怕死，所以他们绝不会以身犯险。

我微微笑道，您说的对，所以他们刚开始不过是为了威胁我，希望从我口中得到我杀人的证据，可惜我没上当，而且，本来就没有证据，即便我把事实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是我杀的。但是，我也很清楚，一旦只要我承认杀人了，你们这些警察就一定会有办法对付我，给我定罪。所以我不会中计。他们当然不愿意死，也绝不愿意用生命去给一个已经死去的所谓的大哥报仇雪恨，可是，如果森哥的死，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他们就有可能去做了。

他稍作沉思，瞥了我一眼，微微笑道，请继续，我觉得你很适合做警察。

谢谢，我不喜欢警察。我淡淡地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您知道香堂吗？

香堂？他微微一愣，右眼皮不可抑制的跳动了几下，然后看向我，阴沉而凝重道，听说过。

那您知道香堂到底是干什么的吗？我凝神定睛地看着他的脸，注意着他脸部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着我，沉沉道，香堂，听说什么都干。

什么都干？我目光微凝，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干吗？

他沉默不语，而沉默很多时候既是默认。

面具下的我，嘴角微微上翘，冷笑道，你很清楚森哥是香堂的人，而且想必也知道他的身份不低，他的死蝙蝠和黑蛇必然会受到牵连，从蝙蝠的口中我得知那牵连很恐怖，很有可能会让他们付出生命为代价。

他转头凝视着我的眼睛，依然淡定而从容道，所以呢？

我微微笑道，您原本只是想要拿到我杀人的证据，然后法办了我，蝙蝠和黑蛇也想拿到证据，拿到之后就能给森哥身后的香堂一个交代，这叫将功折罪，应该能保命不会死。因为这个，他们才会选择与你合作的。可惜他们没有拿到，其实你早已算到了这一点，因为你太了解我，知道我不会轻易受任何人任何事要挟。所以你还有杀招，那就是你料想到那蝙蝠和黑蛇在暴怒之下，可能会生出死志，那么他们便很有可能会选择跟我同归于尽，因为他们原本就可能被森哥的死牵连致死。甚至于，你怕他们失手，怕前功尽弃，所以给他们提供了电雷管电子遥控炸弹，那是因为你怕我会突然使出所谓的恐怖邪术悄无声息的先杀死他们，而电雷管电子遥控炸弹不但好操控，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了，一旦情况不对，就算我要杀他们，想必他们也有反扑的时间。

深呼吸，我轻声叹道，这些你都算到了，可是，你却没有料到慕幽香也参与进来，更没想到他们会不听你的警告连慕幽香也要一起杀死。虽然我不知道慕幽香的身份背景，但是我知道那一定很不简单，甚至来头很大，你当然不敢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你不甘心，你仍然想赌一把，那就是赌我在最后关头会选择屈服。

我凝盯着他的眼睛，是的，如果我无法掌控事情的发展和进度，她的生命真的受到威胁，我一定会选择屈服，但是我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你也没料到蝙蝠会突然发疯杀死了黑蛇，然后又要自杀。想必你们当时就躲在隔壁那套空房子里，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是隔壁的房子，那是因为隔壁没人，各方面条件都最适合，一旦出事，你们可以及时制止。见黑蛇死了，你便慌了，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你的掌控和意料，所以你只能急忙带人现身，想要阻止这一切。

说到这里，我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自认为我说的很清楚。

而且，从蝙蝠突然出现我家里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怀疑他了。

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证据，一如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坚定而固执地怀疑着我一样。

他相信直觉，我亦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我的直觉告诉我，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是他。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我，神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我说的这些都与他无关，果然不愧是干过十五年刑侦的老油条，即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即便阴谋已经被我揭穿，也脸不红心不跳，这份淡定和从容可真是已入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