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左边的油菜花已经被农民伯伯收的差不多了，一簇一簇地被堆积成山。

车窗右边是贯穿小镇的一条小河，这会儿正是河流湍急的时候，堤坝修的很高，这里是经历过洪涝的地方。

杨圩看着公路两边的陌生景象，听着河水争先恐后向下流奔驰的声音，眼睛微微闪亮。

虽然杨圩家没有种过地，但是从下在村里长大，对于这片土地总是抱有微微热忱的。

以前的客车并不走这条路，尤其是看不到这条河的，小镇的经济老是发展不起来，大概也和这条河有关吧。

“噗呲”杨圩在小镇边缘下车，客车还要向里走。

“兄弟，走不走？”

一个摩的过来揽客，杨圩微微一笑，拒绝了，他不喜欢安全脱离自身掌控的感觉。

走在公路上，可以看出公路的质量不错，只是道路两旁的砂石太多，能看出是乡村公路。

杨圩沿着公路向老屋方向走着。

白丽当然看到过杨圩的户口本，自然也知道杨圩老家的具体地址，所以她提前去那里等了。

这是在山上，被绿树包裹的地方。

白丽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走着，公路坡度很大，底盘低的汽车显然是上不来的。

为了以最好的面目出现在杨圩面前，白丽脚上穿着一双银白色高跟鞋，细跟。

高跟鞋显然不太适合走山路，出远门，以至于白丽只能边走边歇。

偶尔会有背着背篓的老人路过，会偏头多看白丽两眼，白丽也会微笑回应，不过显然老人没有太多热情，看了白丽两眼，也就径直走向自己的方向。

白丽不以为意，只是坐在路边的青石上，脱了高跟鞋，揉着脚踝。

白丽穿着银白色的职业套裙，头发整齐得向后梳着，扎着单马尾，戴着金色镜框的墨镜。

白丽并没有穿丝袜，因为杨圩不喜欢，白嫩的双腿笔直，延伸到秀美的足弓。

今天的太阳并不浓烈，对于小镇而言，一年里有两个月的艳阳就算谢天谢地了。

太阳躲在云朵后面捉迷藏，白丽也很感念老天如此贴心。

白丽休息一会儿，还是穿上高跟鞋向山上走去，可惜就算是柏油路，走起来依然困难。

杨圩低着头走着，数着地上的石子，站定。

杨圩忽然不太想找寻所谓的真相了，明明已经确定不是美丽的回忆，为什么还硬要追根究底呢。

“你是？小杨？”

本来正要路过的一个五十岁中年男人，偏头打量了杨圩两眼，思虑一会儿，试探般地问道。

中年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朴素大白的大号体恤，下身穿着黑亮的西裤，体恤掖进裤子，皮带直接提到了肚脐上方。黑亮的皮鞋配着白袜子，典型的乡村老干部形象。

杨圩上下打量了一下中年男人，仰头翻看自己的记忆，眼前的人慢慢和记忆中的身影融合，只是不太真切。

“支书？”

杨圩的语气不是太肯定，但是举止得体，毕竟离家已经好几年，记不清楚一个年轻时的过路人，也是情有可原。

杨圩现在的形象实在可怜，散乱的头发，风尘仆仆的状态，整套衣服加起来也有近两千，却被油乎乎的脸掩盖了气质。

中年男人感慨外面不好混，镇上年轻人还是趋之若鹜地向城里跑，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回乡的，所以显得特别热情。

“叫什么支书，叫叔，叫伯都行，我和你爸是一起长大的，两家人同样姓杨，叫亲热点准没错。”

杨圩对于中年男人的热情不是很适应，但是这几年的职场生活也让他明白，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

“叔，青龙呢？自从高中毕业，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他了。”

青龙是和杨圩一个年龄段的，同一个年级，同一个小学，同一所中学。不过，自从初中毕业，青龙就到县城混社会，当时，逢年过节还能碰见，打个招呼，可是自从杨圩上大学，碰见的机会也就少了。

“他啊……”

中年男人甚至不想说出这个名字，显然两人关系不太好。青龙在小时候就是欺负杨圩的罪魁祸首，中年男人自然是知道的，也就不好和杨圩叙这类家常。

“他不死在外面就谢天谢地了。不说他，你这次回来是干嘛的？外面果然还是不好混吗。”

中年男人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我回来祭奠我父亲，可是，当时地震伤了脑袋，忘记我父亲的墓地在什么位置了。叔，你知道吗？”

恶魔毕竟是恶魔，杨圩唯恐被误导，也就决定找旁人打探一下虚实。

中年男人对于杨圩的回答没有在预料之类，本来准备好的一番大道理，也就没有说出口。

“你爸？我说你怎么不管你爸就一个人跑了，现在才回来。结果是失忆了？”

这剧情真像电视剧里演的，中年男人根本不信。

“我不管我爸，一个人跑了？”

杨圩眼睛瞪大，虽然早有预料，可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给了他足够的震惊。

“叔，那你知道我爸墓地的位置吗？”

杨圩上前两步，拉住中年男人的胳膊。

中年男人瞟了一眼杨圩的手，拽得自己生疼，可是也不好说什么。

“你家当时倒塌，是你自己爬出来的。当时已经接近救援尾声，救援队都纷纷撤离了，你被村里一个人发现，然后被救援队带到县城治疗了。”

中年男子说的东西，杨圩根本难以分辨真假，只能听着。

“那段时间，你之所以在家，而不在学校，原因是你爸和搞开发的闹了冲突，只能躺床上，需要你回来照顾。”

“原本你爸不希望你回来的，还是村里打电话联系你学校，叫你回来的。”

“你被救走之后，救援队也没有再挖开你家的废墟，现在应该是老样子。”

杨圩听明白了，废墟就是父亲的墓地么，子不孝啊。

杨圩眼眶发红，深吸一口气。

“叔，我家还是老样子？”

中年男人考虑了一下，“长满草了都……本来村里是打算把你家那块儿清理出来的，但是在那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你。”

中年男人说的不过是官话而已，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管的打算，杨圩自然也能看出来，但是，这哪里怪的着别人呢。

杨圩向中年男人表示了感谢，决定即刻动身上山。

中年男人嘴上客套两句，说着邀请杨圩去他家坐坐，身子却没有行动。

杨圩委婉地拒绝了，但是还是留了电话，说是可能需要帮忙的时候，还请不要推辞，自己会付足报酬。

中年男人自然知道是有关清理废墟的事，心里暗赞城里回来的就是敞亮。

最后两人分别，杨圩继续向老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