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圩躺在床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杨曦无比关切,也丝毫不能引起杨圩内心的波动。
杨圩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听不到一丝风声,他已经有所察觉,这里,他所长大的小镇,时间仿佛凝固。
“小圩,你别躺着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杨曦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足无措就像个小孩,她是对杨圩一点办法都没有,“再不吃东西,你会饿死的。”
在杨曦看来,不愿吃饭的杨圩已经是饿得皮包骨头,她心痛得要死。
但是,杨圩并没有觉得自己饿。
当他注意到这片时空仿似凝结,他做出了此刻的,绝食。
如果自己还是正常人,绝食肯定是不可取的,肯定是会死,至少会难受。
但是,杨圩除了初期不适应,不适应这种强行遏制习惯的进行,之后,杨圩感觉不到了,他仿佛失去了一切感觉,不只是饥饿,更有其他一切维生的感觉,快乐的感受,痛苦的感受,悲伤的感受。杨圩觉得自己的感觉被剥夺,出了身躯以外,或者连身躯也是。
不知从何时开始,杨圩觉得自己仿似坠入万丈深渊,一点一点慢慢向下沉,或者极速向下坠落,这些他都感受不到。
平躺在卧室的好像就是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就像是被杨曦幻想出来的。一具有体温的尸体。
杨曦告诉自己,小圩陪着我,小圩依赖我,小圩相信我。但是,杨圩躺在床上,就只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这具躯体丢了灵魂。
……
“老公,你终于醒了,老公……呜……疼不疼。”白丽听到医生的通知,紧赶慢赶的来到了医院,看到靠在床头看电视的杨圩,这段时间压抑的悲伤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杨圩看到扑过来的白丽,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却没有力气阻止。
杨迪是认出来了的,这是杨圩的老婆,名字叫白丽,以前他和杨圩约出去吃饭的时候,杨圩带白丽出现过。
杨迪一阵惘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圩看着眼前痛苦的女子,心里也是没来由的一痛,条件发射性的抬手抚摸着女子的头发。
白丽把脑袋深深的埋在杨圩胸口,尽力不去触动杨圩的伤口,一声一声的啜泣着。
“别哭了,哭红了眼就不漂亮了。”杨迪如此轻声的说。
白丽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抬眼凝视杨圩的双眼,眼泪又是止不住的大颗大颗地向下掉。
“混蛋,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要是你走了,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守活寡吗?”
杨迪听着白丽的话,忽然有些羡慕杨圩了,他突然有了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混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的事。你说你出去买菜,就这么买到医院来了。呜……”
白丽说着说着又想哭,杨迪一看连忙接住话茬,就要转移白丽的注意力:“我不知道,我也忘了,我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白丽果然不再哭,听到杨圩说他恐怕是失忆了,连忙问道:“老公,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杨迪听到白丽把自己叫做老公,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看到白丽急切的眼神,心里又是一软。
“你叫白丽,你是杨圩的老婆。而我……”杨迪越说声音越小,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深深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
杨圩已经习惯悬于虚空的状态。
本来已经失去意识的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每天叫他起床,每天催他上班,每天跟他说,晚安。
但是,他就是记不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这是一个让他痛苦的事实,他忽然发现,他的感觉回来了。
“小圩,小圩,你倒是吃点东西啊,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杨曦背着杨圩向小镇公墓走去,天空飘着丝丝细雨。
泥泞的道路上,背着杨圩的杨曦是那么的无助。杨曦那瘦弱的身躯,只要是在杨圩身边,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步一步在泥泞里前进。
忽的,杨曦一个打滑,一个跟头就摔在泥地里,额前的刘海统统被打湿成一束一束的,本来干净的家居服被弄得满身泥浆。
杨曦屏住呼吸,小小的身躯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艰难得背着杨圩继续前进。
终于,杨曦背着杨圩来到了公墓。
杨曦把杨圩轻柔地放来靠在母亲的墓碑旁,然后孤身向公墓深处走去。
“如是,你是想看着小圩死掉吗?”杨曦的声音宛若厉鬼,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僧人从公墓阴影处走了出来,一言不发,一双眼睛闪着名为睿智的光芒。
“轰”杨曦瘦小的身躯忽的爆发出巨大的气势,本来落向她的雨丝统统向四周激射而出。
如是不为所动,所有向他爆射而来的雨丝统统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他身处于异空间般,或者他本就没有肉体。
“我帮不了你,我已经稳住了杨圩的意识海,但是我并不能做到直接帮助他。想要杨圩苏醒,不是我们任何一个能做到的。”
如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是中立的,他知道一切,却做不了任何事,这是杨圩对他的限制,也是他们互相妥协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呜……小圩好不容易回来,我只不过想和小圩单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
杨曦痛苦的声音回荡在小镇上空,所有的雨水都为之一滞。
“你把杨圩放在我这里,然后回去吧。”如是说。
“你能救小圩?为什么要我离开小圩,你就是想要我和小圩分开。是不是!”杨曦先是一喜,又是一怒,喜怒悲无常,让人叹为观止。
如是并没有被杨曦吓到,他是他们之中,唯二不恐惧杨曦的。
“你做也罢,不做也罢。我不能强迫你,一切都由你。”
杨曦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跟中毒了一样。杨曦思虑许久,长叹一声,眼角含泪:“还请一定把小圩救回来,求,求你了。”
本来古井无波的如是看到凄凄然的杨曦,也是心中一紧,他是知道也了解杨曦对于杨圩的情感的,但是,他不赞同这种想要独占的欲求,却也欣赏杨曦的纯粹。
“你走吧,杨圩会回来。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唉。”如是说着就是蔚然一叹,不再多说,因为他知道,多说也无用。
杨曦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公墓,眼神就像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直到公墓已深陷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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