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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岚》第二章 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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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西边的落日又昏昏欲睡地像随时会掉下海面,和煦的暖风轻轻抚摸海面,让海平线那边洒上金色的沙子。

深蓝海神号出港后迎来了第二个黄昏,似乎比前一天更宁静安详的大海小心翼翼地抚慰着孤单航行的船只,宽广高阔的视野让人心胸开阔,神清气爽,海浪声依旧那么清脆悦耳,只是有些人的心情却大不相同。

“诶?你和维若岚又吵架了?”为什么要说“又”……发出惊讶的人暗暗叹息。

两个女孩走在被夕阳染红的甲板上,茶色长发的少女捧着医务箱,往栏杆边吹风的黑发青年瞥了一眼,然后孰若无睹地从对方背后走过去。在她身边的红发少女有些诧异,于是,便如是感慨。

优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并加快脚步:“反正也是家常便饭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所以,你们现在在打冷战?”希莉娅以轻快的步伐跟在茶发少女身后,语气也充满了活力。虽然她心里暗忖,按照统计,这应该是第一百九十九次,他们想创造吉尼斯记录么……

茶发少女一头钻进通往卧舱的走廊,光线透过装潢成古典宫廷式样的格子窗,在木地板上形成一块块光斑,时明时暗。

她挑了挑眉毛,装模作样地昂起头:“他那个人,叫他道歉是不可能的,而我——”突然,她凑到红发少女面前,几乎贴着对方的鼻子,斩钉截铁地叫道,“也·不·可·能·向·他·道·歉!我又没错!”

红发少女皱了皱眉,善意地劝说:“我觉得你们只是在互相赌气,为了点小事没必要吵架,总要有人退一步——”

“这不是小事,是原则,原则!”茶发少女强调,“原则性的问题,怎么能轻易让步。”

希莉娅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一来她讨厌苦口婆心地劝说别人,二来,她了解,优兰有时固执的性子,就是千军万马也拉不住。

她决定不再浪费唇舌,将话题转到其它方面:“说起来,结果昨天为了找维若岚,也没注意船上是不是闹鬼,十二点的时候大家都分散在船的各个地方,好象也没什么古怪的事发生。”

优兰很乐意不再想那个小气鬼,很快投入希莉娅的新话题中:“照这样看,午夜12点,船长的幽灵会从航海日志上浮现出来,在船舱里游荡恐怕是假的,我记得昨天过了12点没多久,我正好经过图书馆前的那条走廊,什么影子也没看见。”

“是谋杀,肯定是谋杀!”希莉娅突然语气坚定地叫道,她的侦探瘾又上来了,“什么午夜12点闹鬼,肯定是为了掩饰罪证故意散布谣言,优兰,我们今天晚上就去看看那本航海日志吧!”

“啊,啊——?”优兰抽搐着嘴角,有些黑线,“为什么要晚上去看,等会就能去啊……”

“大白天去就没感觉了嘛,”希莉娅一本正经地道,眼睛里冒出跃跃欲试的火花,“而且,白天去看,就不能拆穿船上有幽灵的谎言了!”

“可是……幽灵又不会等着你去……”

“一定要那时候去!用我们的眼睛亲眼证实世界上根本没什么幽灵!”红发少女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巴不得现在就天黑。

优兰背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我们俩去?”

被优兰这样一问,红发少女又露出扫兴的表情,抬头看着船舱内装饰古朴的天花板:“恩——,玛利亚娜也真是,怎么这时候晕船呢。”

优兰干涩地一笑:“她好象一直都会晕船,去年我们到山上去长途旅行的时候,她还晕巴士呢。”

希莉娅两手环抱,喃喃嘀咕:“叫她带好晕船药,真是,上了船才想起自己晕船,哪有记性那么差的人。”

“我看她是兴奋过度吧,毕竟有她暗恋的对象在……”茶发少女说到一半,脸色又阴沉下来,“什么事都是那家伙惹出来的!”

希莉娅一愣,表情不由僵化: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回来了……

她们来到玛利亚娜休息的房间,一缕淡淡的阳光从正对门的窗户射进来,洒在旁边铺着鹅绒被褥的床上,长长的略带波浪的金褐色头发平铺地散开,像无数金丝银丝。被窝里钻出一张恬静却睡眼朦胧的脸,脸色泛白,气色很差。

玛利亚娜缓缓地坐起身,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有气无力地看着优兰和希莉娅,神色无精打采。

“晚饭结束了?”她微微挤出笑容,声音虚弱无力。

原本她就住在优兰隔壁的房间,因为晕船晕得厉害,便只好搬到空气比较好的船顶卧舱区,体虚气弱,毫无食欲,加上出了一身冷汗,优兰怀疑她可能在发寒热,就和希莉娅到医务室问大夫拿了晕船药和安眠药,顺带给她带晚餐。

看她的样子,估计连下床也不容易。

希莉娅大声地叹了一口气,指着玛利亚娜的脑门:“你啊,以后看你还敢不带晕船药哇!”手顺势下移,捂了捂玛利亚娜的额头,“好象不是很热,估计烧退了。”

优兰把端盘放在桌子上:“船上的大夫说了,你现在只能喝白粥,刺激性的或过油过腻的都不能吃。”她把碗端在手里,然后走向床边,以保姆似的口吻忠告。

玛利亚娜发出一声埋怨:“啊——,不会吧……我都饿扁了。”她嘟起嘴,在两个朋友的看护下,觉得自己像个婴儿。而且,她最讨厌喝粥,望着优兰手里的碗,雪白的米饭熬成的粥让她想敬而远之,“没有过粥的东西吗?榨菜萝卜什么的也可以……”

希莉娅眼色一沉,决不姑息:“生病的人还那么嘴刁!你现在没有选择权,明白吗?”

“呜……”玛利亚娜委屈地瞪着红发少女,面颊鼓成两个馒头。

优兰笑了笑:“不过,会觉得饿,说明你好多了,一会把晕船药吃了,估计明天又能活蹦乱跳。”

“最好不要!”希莉娅学着老妈妈的口吻,说,“昨天谁叫她那么起劲,跟着大部队到处找,说不定不是晕船,而是紧张过度加劳累才会发烧!”

玛利亚娜羞涩地红着脸,小声辩解:“我看到处都找不到维若岚,怕他会出事嘛。”

“他才不会出事呢!”优兰不屑地反驳,火气又窜了上来,“他的求生本事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强。”

玛利亚娜疑惑地审视优兰的怒容,又向希莉娅寻求答案。希莉娅若无其事地甩甩手,凑近她,低声笑道:“青梅竹马闹闹别扭是家常便饭,别在意,以优兰的个性,睡一觉就忘了。”

话音漏进了茶发少女的耳中,少女眉头一拧:“希莉娅,你·说·什·么——?”

红发少女只觉背后袭来一股犀利的冷风,举起双手投降,装傻地辩解:“我什么也没说。”

玛利亚娜担忧地看向优兰:“可是,我记得,你们上一次冷战好象持续了半个月……”

“呵呵……”希莉娅暗地里干笑。这两个人,脾气倔起来,能闹得天翻地覆,冷战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理智的解决方式了。

“这次,他不主动向我低头的话,我绝对不会再跟他说话!”优兰大声宣布。

不会就这样一直闹到回去吧……希莉娅和玛利亚娜同时毫无新鲜感地暗叹。

下一秒,茶发少女凶神恶煞的表情立刻转变成温柔备至的笑容:“来吧,玛利亚娜,别再想那个讨厌鬼了,乖乖喝了粥,我来喂你~~~”

玛利亚娜抽*动着眉梢:“我、我自己来吧……”

优兰脸色一阴,威胁地道:“是不是不是维若岚喂你,你就很不乐意啊?”

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玛利亚娜默念,然后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碗:“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来啦。”

希莉娅看着突然性情大变的玛利亚娜,一愣一愣地想:第二人格又出来了……

“你们每次闹冷战就十天半个月的,会给周围人造成很多麻烦诶!都那么大的人了,吵起架来还像小孩子……”

玛利亚娜边快速使用勺子把粥塞到嘴里,边喋喋不休地指责优兰的幼齿。优兰不禁默哀:摆脱,你也不用转变得那么快吧!

“我吃好了,抱歉,让你们特地帮我送粥送药。”褐发少女突然绽开如水一般清新恬静的微笑。

“又变回来了……”茶发少女和红发少女异口同声,连表情也如出一辙。

“啊?”褐发少女不解地眨动长而浓密的睫毛。

*******

船尾的甲板要比船头宽敞得多,且配有露天篮球场,邵凌闲逸地靠在落日方向的扶栏边,一会欣赏海面幽邃的波纹,一会放眼晚霞彩云,一会观赏几个篮球社的同学饭后在篮球场打半场篮球,一会又不知道视线该往哪放。

船上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有人在游泳,有人去了顶上的网球场,有人在运动室打乒乓或桌球,还有同学曾邀他一起去看电影,不过当他看到冷浩清被围在一群女生中间却依旧面无表情,冷酷之极,就决定不加入他们的行列。

然后,他就成了无所事事的大闲人,虽然他们是在度假,但他很希望能发生点什么事刺激一下。

“啊~~~~~~~~~,再这样下去我要憋死了!”他恼火地抓乱头发,没人理睬他。

他的视线依旧在附近无目的地流离……

“你在搞什么!我们连定金都收了,你现在却说不干了!!”

“闭嘴,八婆!我凭什么听你指挥!”

吵嚷声扰乱了黄昏这份惬意舒心的感觉,邵凌皱着眉头向声源寻去,在走廊上,把头发染成红一块绿一块的男人在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争吵不休,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肌肉健壮,面相憨厚的男人在劝他们:“你们小声点,这是联邦会长女儿的船……”

“联邦会长又怎么样!老子爱怎么就怎么!大声说话犯法啦!!”染头发的男子甩动手里的烟蒂,威胁劝慰他们的男人。

他们是优兰在经过投票决定,请到船上来演出的摇滚乐队的人,彭克的风格和视觉的造型是现今在年轻学生间最受欢迎的潮流,这个乐队也是近来大红大紫的新星,邵凌很喜欢这个乐队的主唱,也就是正在和染发男子吵架的女人,二十来岁的样子,颓废的妆面非常适合略带女王气质的她,短短的黑发清爽干练,紧身的皮装不但不会显得太露骨,反而恰倒好处地衬托出优美的曲线,让人看了两眼发光。

在和女人吵架的是乐队的贝斯手,虽然他的外表过于夸张,那一头红红绿绿的头发也太惹眼,不过他在乐队里是最受女性欢迎的一个,帅气而颇有野性气息的外表和面对镜头充满邪气的眼神俘获了许多少女的心。虽然在电视上看起来,这个人嚣张而冷酷,不过邵凌记得,在之前上船时碰到他们的时候,聊过几句,明明是个随和又健谈的青年,怎么突然脏话联翩?

“你说过没问题,我才接下的!”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这不是你想怎么就怎么样的游戏!给我认真点!”

“你说够了没!死婆娘,我听得耳朵都出老茧了!”

两人依旧旁若无人地吵着,跟着他们的乐队鼓手起不了一点作用。

今天是什么日子?到处有人吵架……邵凌感慨万分地瞥向坐在中央长凳上,好象在专神地看书的若岚。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了过去,装作不经意的过客,坐到若岚的旁边,翘起二郎腿吹起不成调的口哨。

若岚的视线继续在字里行间快速来回,却突然开口,宛如清风徐来的优美嗓音略带出随意的轻笑:“有话要对我说吗?”在邵凌朝他走过来时,他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邵凌愣了一下,故作散漫不经地撩撩蓬乱的头发:“没什么,站累了,来坐一会。”

“哼,”若岚发出一声带刺的冷笑,合上书本,“那我走了。”他故意急着离开。

“啊?喂……你去哪?”邵凌慌忙地跟了上去。若岚边走边笑:“去找点别的事做啊,太阳快下山了,光线暗,不适合看书。”

“喂——”邵凌对他的逃避心知肚明,于是紧紧地贴在他后面。

“你不是没话跟我说么,跟着我干什么?”若岚有意问他。

“甲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散散步而已。”

若岚勾了勾嘴角:“那我去上厕所,你也跟着我喽?”

邵凌被戏弄了一下,不是滋味地撇撇嘴。在考虑几秒钟之后,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闪身坚决地拦到若岚跟前:“你想和优兰冷战到什么时候啊?”

若岚早就料到他想问这个,把原本预备好的台词按部就班:“这怎么能说是冷战,只是想让精力过于旺盛的女人冷静一下而已。”

“理由到蛮冠冕堂皇的。”邵凌干瞪着眼,讽刺若岚。哪知若岚却大方地一笑:“多谢夸奖。”

“喂~~~,我不跟你开玩笑,为这点小事,别闹了。”若岚的脚步很快,邵凌跟着有些吃力。但是若岚还在加快步伐,有意想甩掉他,“就算我现在去跟她道歉,反而更助长了她的气焰,男人在这种时候不能让步,你不懂吧?”他向号称感情白痴的邵凌冷冷挑衅。

邵凌颇感尴尬地皱眉:“这不是反而显得男人很小家子气?”

“说明你不是男人。”若岚嘲弄地瞄了他一眼,既而看着前方。

“可是!”若岚的突然停步,令邵凌一下子冲到他前面,转头一看,旁边竟没了人,愣愣地倒退回来,莫名其妙地嘀咕,“也不用突然急刹车啊。”

若岚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向着很远的地方,遥遥而望,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汇聚着审视和猜测的目光。

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猜疑,邵凌纳闷地打量着这种没有预兆的变化:“喂?喂?!你在看什么?”他顺着若岚的视线搜寻,只有几个女生朝走廊对面嬉笑地踱过来,但她们显然不是若岚的目标。

他又困惑地转向若岚,把手伸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若岚越过他肩膀,冲到栏杆边,把身子探出船舷,向着船头的方向。

“怎么了?”邵凌跟着,以同样的动作寻求目标,海面一望无际,却也乏味无聊,他已经看了一下午,实在不懂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什么也没有啊……”

“那边……”若岚的目光聚焦在一点上,伸长手臂指着远方的海面。邵凌跟着看过去,好象看到有一个橘红色的浮游标漂浮在海面上,时隐时现。他觉得,那还不是若岚指的目标。于是,又朝周围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有,除了水还是水。

“喂,你到底在看什——”当他准备问第三遍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好象明白了若岚的举动。

“是救生筏!”若岚低声惊呼。

由于船在往前开,那一点橘红色渐渐扩大,邵凌仔细地盯着那附近瞧,斑点处有类似海面被阳光反射的闪光,一闪一闪的,不仔细看,还以为和海平线的波光一样,但很快,他发现那个闪光闪动的频率是有规律的。

“求救信号!!”若岚立刻读解了光斑闪动的含义,“快去叫船长!”

“哦,好!”邵凌很是错愕地又确认了一下那个救生筏的位置,匆匆忙忙地向船首飞奔而去。

这期间,若岚一直盯着那抹橘红,它越来越清晰地把救生筏的外形呈现在他眼里。那个闪光依然在闪动着,却有些缓慢了,他看不到有人在挥手,但救生筏中确实有人影,便猜测可能求救的人已经在海上漂流了好几天,虚弱不堪,看到他们的船,才用最后一点力气发出求救信号。

千万别迟了啊!!若岚紧锁眉头,心里有一丝纠结。如果那人只是留着最后一口气,恐怕凶多吉少……

闪光越来越缓慢,过了一会,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救生筏越来越靠近他们的船,他越来越确定里面躺的是一个人!

也就在这一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这附近会有遇难者?一直到今天下午,新闻里并没有播报这附近有船只遇难,总不可能是私人的小游艇开到“愚人之海”来,要知道这里可是海难重重的危险海域。

“若岚!!”邵凌的声音从很远的另一头传来,与此同时,听到喊声的学生都往他那个方向张望,甲板上开始热闹起来。

大副和二副带着几名水手奔了过来,邵凌冲在他们前面领队,并且一边叫喊一边挥手,若岚等他们跑到近身,才大声说道:“海上有一名遇难者,我们必须马上救他上来!”他把手指向救生筏的方向,但是闪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茫茫大海中无从找寻那个橘红色的斑点。

若岚一怔,大副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疑惑地问:“在哪里?”

难道被海浪卷走了?!若岚惊愕。

不,不可能,海面非常平静,连一点浪花都看不到,而几秒钟前,他还可以看到那个救生筏。

“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大批人马往船头跑去,围观的学生各个纳闷地看着他们,有几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一直跟到船头,一探究竟。

若岚跑到船的最前面,穿过护栏,一直冲到船尖的栏杆处。他焦急地在海面上寻找着,突然,那个橘红色的救生筏又出现在视野内,由于海浪的动向,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在那里!”他伸出手的时候,大副也看到了那个救生筏,对二副和水手们命令道:“穆,去通知船长。万尼,放营救信号弹。你们跟我来,把缆绳和救生筏放下去,等接近目标后,我们立刻下去营救!”

船越来越靠近他们的拯救目标,许多同学围观过来,指着远处漂流的救生筏和上面的人议论纷纷。现在,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救生筏上有一名男子,穿着黑褐色的呢绒外套,一头金发盖住了他的脸。他倒在救生筏当中,一动不动。

希望还来得及!若岚和邵凌退到一边,好让水手们开始张罗缆绳。

但是,看着水手们忙碌地放开粗绳,把救生筏充足气,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疾步走向营救队伍中:“大副,让我坐快艇过去把那个人接上来,这样下去,目标那么小,对方又昏倒了,船引起的浪很可能会把救生筏弄翻。”

大副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对,不过不用你下去,我派一个水手过去就行了。”

“大副,是我发现的,让我去做,我会比较安心!而且,要麻烦您让船长把船停下,天快黑了,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情况怎么样,我懂得一点医术,又识水性,请让我去吧!”他异常坚决地看着大副。

大副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你要小心,入夜前的海面最变幻莫测。”接着,又对水手们叫道,“你们去准备救生衣和应急箱!把快艇放下去!”

邵凌偷偷地钻到若岚背后,不解地问:“你怎么突然那么积极?”

若岚压低声音,小声回道:“我们现在已经接近‘死亡线’,这一带有时会有海盗出没,难保那个人不是居心叵测,故意假装昏倒想混上我们的船。船上都是学生,一旦让他上来就麻烦了,所以我要亲自去确认一下。那些水手粗心大意的,我实在信不过。”他很怀疑,在没有失船的报道下,难员是从哪来的。

“那你直接向大副说明不就行了嘛?”邵凌更加不解。

“笨蛋,那样太费时间了,万一真的是失船的遇难者怎么办?”若岚作出两重说明,并指责发问的人不动脑筋。

邵凌歪了歪脑袋:“哦,也对。那你小心点,万一真的是强盗,小心你一过去就被他干掉!”

“凭我的身手,他连近我身都不可能。好了,你先别把这个猜测说出去,免得引起骚动。”若岚作完说明,走向放下快艇的地方,水手将救生衣和应急箱递给他,做好一切营救准备。

*******

应急箱、绳索、钩子、还有手电筒和另一套救生衣,若岚将这些东西摊在快艇前端,然后满意地深吸一口气——

“我出发了!”仰头,对船上观望他的人大声疾呼。大副回了一句,隐隐约约地从上面落下来:“多加小心!!”他挥挥手,然后发动马达。

天色已然暗下许多,海面变成深蓝色,与渐渐暗沉的天空携手迎接夜幕降临。若岚的快艇划破平静的海面,现出两道雪白色的裂口,那是向两边溢开的浪。视野变低之后,距离感越发遥远,不像在船上看到的那么近在咫尺。他开了很久,才隐约看见目标物在海上,随波逐流似地,如一块泡沫或海棉,渺小得不可寻迹。

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救生筏,大概能容纳十几个人那么大,亮眼的橘红在昏暗中醒目而刺眼,使那一片海水好象变成了黑色。

若岚修正方向,加紧开过去。

“喂——”风在耳边呼啸,将他的头发直直地往后拉,声音好象被挤压回来,掩盖在由于速度而造成的狂风中。

当然,也没有人回答。

“喂——,你还好吗?!”他又喊了一遍,只听自己的喊声像有气无力的呻吟,完全传不出去。

他慢慢降低速度,直到在离救生筏大约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会,从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救生筏里的人,只有一张孤孤单单的橡皮艇随波浪上下浮动。

如果对方不是故意装睡,就是真的昏过去了。

他等了一分多钟,然后移到快艇前端,在船头上扎稳脚步,甩着带有钩子的绳索向救生筏抛了出去。钩子扎进橡皮伐内,似乎开始漏气了。但是伐里的人依然没有探出脑袋。

他已然有几分确信对方是真的晕过去了,不然一定会阻止他抛出钩子,否则,万一他眼力不准,扎在对方头上就完了。

确认之后,他拉动绳索,将救生筏慢慢拖了过来。估计,这时候船上的人一定对他的行为很纳闷,或者开始后悔让他来救人。

救生筏拖到了快艇边,若岚把绳索牢牢固定住,使它和快艇贴在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救生筏内。这时候,他才能够看清楚躺在救生筏内的遇难者长什么模样。

他扫视了一下其他东西:一个手电筒,一快湿透的塑料布,一个黑色的皮包,扁扁的,除了手机钱包等小东西,不像能再装下什么值钱物品了。最后,他的视线落定到遇难者的身上。

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

金色显得有些干枯的头发,有些长有些短,参差不齐,十分凌乱,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一直盖到嘴边,但可以从粉嫩的樱桃小嘴和尖尖的下巴判断,似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虽然嘴唇可能因为脱水而显的干裂,但若岚不得不承认,她的下半张脸看起来非常迷人。几缕头发盖在胸前,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花边衬衫,外套一件小马甲,下身是黑色的紧裤和一双因为明显被海水冲过而显得特别雪白的厚底短靴。

她以一个非常诱人的姿势仰面躺在救生筏边缘,右手还拿着发信号用的探照灯。若岚感觉有些怪异地叹了口气,跨过她的身体,蹲在她右边,将手穿过对方的劲背,慢慢把她扶了起来。

他的视线很自然地定在胸膛处,感到诡异别扭之极。

平坦的胸部……

等等!

若岚的手触到对方的肩头骨,宽而结实的感觉,他震惊不已地盯着对方被盖在头发下的脸孔,再估量了一下这人的身高。

男的?!

他忍不住一把撩开头发……明明是女人的脸嘛!

秀美精致的五官构成一张可谓国色天香的美丽脸孔,淡淡的细眉秀色可参,如石膏一样雪白而光滑的肌肤虽然此时显出一分苍白和憔悴,却不失妩媚,英挺而娇小的鼻子及引人犯罪的唇将女人的特制表露无遗。只是头发的色泽有点奇怪,似乎有染过的痕迹。

明明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绝色佳人的脸,却竟是个男人!一股怪异和别扭涌上若岚的心头,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个少年可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上千万倍啊!……

等等,我在想什么!

若岚尴尬而自嘲地闷哼了一声,确认少年还活者,便横抱起来,在救生筏漏完气之前,连忙回到快艇上。在将对方轻放在长椅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好象摸到了什么金属物,在对方的耳朵附近。

一个男人,还打耳洞。他不禁低叹。

脑海中有一个相似的情景浮现出来,诺谛……在同样的位置,左耳的耳骨这里,有一个款式新颖却称不上别致的奇怪耳丁,上面还刻有数字。他好奇地盯着少年的左耳部位,因为被头发遮着,所以看不到自己摸到的金属物长什么样。

他放下少年的头,让他平躺在座位上,然后,好奇心驱使着他想弄清楚那个金属物到底是什么,他有种感觉,那一定和诺谛戴的一样。

一个呈现银色光泽,类似螺帽的耳丁,大概有纽扣电池那么大,以一个细细的钩子穿过耳骨。

当他拨开少年耳边的头发,看清楚这样金属物时,震惊程度已经提升到顶点。

和诺谛戴的一模一样,而且在同一个位置!

为什么?

接着,一连串的疑问徘徊在脑海里。

这个少年和诺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会戴着同样的耳环?而且,又都是金头发。在这片汪洋中,他从哪来?

由于天色太过昏暗,他从应急箱内找到手电筒,然后照着那个奇怪的耳环,很快他发现那和一般的银制品不同,似乎并不是银,也不像是白金。它的光泽很奇异,会根据光照角度的改变而泛出不同的颜色,且表面浮有黑色的小颗粒,就像一个个洞。

真的和诺谛戴的耳环一模一样,它代表了什么?

若岚在耳环的一个侧面上看到了刻的字。“J·APTX4869……”他轻轻地念着字母和数字,有些不敢确信地又念了一遍。

J·APTX4869?这是什么意思??

代号,编号,或者密码……他感到匪夷所思。不过,现在的许多首饰上都会刻上吉利的数字或有特殊含义的字母,“666”代表恶魔,“777”代表诅咒,“X”代表秘密或代替,“D”有时则用来代表死亡迅息……数字是古世纪从西域传进来的惯用数字,而字母则是西域经常用来做速记的符号,这两种组合在一起,若岚突然怀疑,这个人不会是从西域过来的吧?!

然而,唯一能从西域到达迁移大陆的只有贺加美罗达海域,而这里完全是反方向,再怎么遇难也不可能一直漂流到这。

总不会是从“死亡线”的另一端过来的……

如果是名字的缩写,似乎又过于复杂了;特殊含义的话,位数似乎又过多了;密码里不能带有“·”,否则无法输入……若岚试着从各种角度推测,结果都似是而非。

他又重新审视少年的外貌,气息非常虚弱,皮肤也有点呈现干燥,估计至少脱水超过两天以上,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或淤青,甚至连老茧也没有,他推测这个人一定出生富贵,不沾油烟,且从对方衣着的面料非常考究推断,就算不是富豪贵族子弟,至少家里也很有钱,衣着的穿法和短靴鞋带复杂的结都显示着少年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严格的礼数指导,至于到底是不是西域人,他找不到确凿证据。

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回答不就是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白费力气,钻牛角尖,于是放松心情地吐了一口气。

“维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别在他腰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传出大副焦急的声音,后面又接上一个女声:“若岚?怎么回事,听到了吗?!”

他没想到优兰那么快就忘了冷战的事,关心起他的安慰。她的语气急噪而忧虑。

“没什么事,一切顺利,我马上带他回来。”他估计船上的人用望远镜看到救生筏扁了,他又把对方平放,研究了很久,所以才会担心起来。是以,他以轻松的口吻令他们放心。

他把少年的包也拿了过来,然后再次发动马达,向昏暗中巨大的船冲刺出去。心里则盘算着,等少年醒了,要问些什么问题而不至于显得贸然。

*******

少年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在船上引起不小的骚动。学生们开始以猜测少年的来历和遭遇为乐,展开新的探索性话题,就连好事的邵凌也因为这样一场风波开始变得精神振奋,活跃之极,他加入那些揣测的队伍中,一起推理可以证明少年身份的线索。然后,喜欢推理真相的希莉娅自然也摩拳擦掌,把航海日志忘得一干二净。

优兰和若岚的冷战也结束了,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她和玛利亚娜一起帮忙照顾少年,玛利亚娜的晕船也在吃了药之后完全好了,现在,她又神气活现起来,忙着端水送茶,不亦乐乎。

大夫在一开始为少年诊断,只是受了点风寒,有点微热,加上严重脱水,不过不会危及性命,说躺个一两天就没事了。然后,他要若岚在少年醒了之后通知他,便很放心地离开了。

只有船长,在来探望的时候说的话,让若岚大惑不解。

他说,和最近的港口联络之后,本想立刻送少年上岸,没想到港口的回答却是,既没有人口失踪报案也没有收到过船只遇难的消息,所有在这一周内往公海出航还未回港的船都确认过所在位置,没有遗失任何一个船客,更别说遇到什么海难了。唯一出过问题的只有航行在珊瑚海域的一艘商船,但那个海域在大陆东面,且一直在附近的小岛徘徊,不可能有救生筏从那么遥远的地方飘洋过海。

于是,少年的身份就成了一个迷。

“会不会是西域的船?”若岚谨慎地问船长。船长毫不犹豫地摇头:“这一周内,没有西域的船接近过大陆附近的公海,现在是珠宝买卖的淡季,西域人只有在过年或庆典高峰时期才会源源不断地把珠宝古董运到这,而且也就那么五六艘,有些还是在中途搭我们的船来的。这是几千年之久的习俗了,我们和西域的海运贸易没那么频繁。”

“那到也是……”若岚再也想不出第二种猜测。

不管是东方大陆,还是西域,和迁移大陆的往来都是极个别,这是持续了几千年的矛盾,早已变成一种习惯。因为祖先被驱逐过的耻辱虽然已经不至于让几千年后的子孙们斤斤计较,那都是现代人懒得再提起的古世历时候的恩怨,就连文字和语言,甚至传统习俗都有了巨大改变,但养成的习惯还是很容易地代代传乘。

若岚不知为什么,对少年充满了好奇,也许有部分原因出在诺谛·温亚德身上,不可思议的皮细胞组织,不可思议的转校,不可思议的视力……

但他又觉得这些不太可能出现在少年身上,虽然他的皮肤也很完好无损,却没有诺谛那般看起来精细得异常。

“呼……”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这个牛角尖里越钻越深了。

*******

少年在被救起的第二天晚上终于醒了,正好在优兰拖着若岚要他帮少年换衣服的时候,她认为让对方一直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不太妥当。而若岚在看到少年的脸时,犹豫了很久,总觉得哪里别扭。

少年就在这时候蠕动了一下唇,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吟,然后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大眼睛。

若岚正好在端详着,是否要帮少年换衣服,结果,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四目相对,两人都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少年一开始表情紧张,神色慌忙,若岚估计是做了恶梦的结果。然后,在他的直视下,少年露出诧异又茫然的神情,这也是正常反应。但接下来就不对了……

“你是谁?”少年好似琢磨着他的脸,过了很久,突然一本正经地问,惹得若岚哭笑不得。

他还想问他是谁呢!

“恩……第一次看到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不过还是没我漂亮。”下一秒,少年像欣赏珍惜动物一样地评价。

若岚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努力克制着,沉声道:“优兰,去叫大夫。”

“恩!”优兰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少年爬起来,两手支撑身体,向房间四周打量着:“这是哪里?”

“深蓝海神号。”若岚尽量以友好而礼貌的口吻回答,但他抑制不了对少年刚才那一句话的不屑。他不在意外表的问题,只是实在不想拿自己的脸和长了女人脸的家伙比较。

“深蓝海神?”少年莫名地念叨,他的声音因为曾经脱水,而显得沙哑低沉,但口气好象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处境,“听都没听说过,哪国的船?”

“……”若岚越来越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迁移大陆的,现在的所有人是道格拉斯·法瓦兰德上校,不过目前被联邦会长的女儿租下了,船上现在都是东部学舍乌尔奥拉学院的学生。”他始终怀疑少年可能是西域人,为了能尽快让对方了解情况,是以把一切可供参考的要素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少年歪着脑袋:“迁移大陆,东部学舍,联邦会长……”他的表情好似随着冥想越来越兴奋,却又故意想掩饰兴奋地撇弄嘴巴。

“还好……”最后,他好似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露出心安理得的笑容。

若岚狐疑地瞪着他:“什么还好?”

少年一愣,眨动大大的眼睛:“呃,我是说,还好没被海盗船救起来。”

祖母绿的眼睛,清澈明亮,活灵活现,充满了灵气。可若岚却觉得,这对比宝石还光辉夺目,比草原还清新透亮的眼睛里却流露出谎言的味道。

“海盗船还会救你么?”他犀利地质问少年。

“这个……所以说,还好嘛……呵呵……”少年的干笑显得更加可疑。

优兰和大夫疾步走进房间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最后,船长也跟了进来,向若岚了解了一下情况,耐心地等在旁边。

大夫为少年作了简单的检查,然后放心地笑道:“哦,恢复得很快,已经没什么了,现在就可以下床。多吃点清淡的东西多喝水,让胃先适应一下,饿了好几天,胃已经开始收缩了。”大夫嘱咐完,把随身带来的药放在桌上,然后让开位置,让船长站到床边。

少年的大眼睛机灵地在船长身上转了一圈:“你……您就是道格拉斯·法瓦兰德船长?谢谢您救了我。”寒暄式的微笑,古怪的交涉口吻,虽然在真诚的笑容里都那么无伤大雅,自然流露,但若岚看在眼里,不由揣测这种奇异的说话方式。

船长坦白地笑道:“救了你的是这位维若岚先生。”

“啊,”少年的微笑于是移向若岚,“那么谢谢你,维先生。”

年轻的外表,却有着老练的口吻,恰如其分的称呼,完全没有遇难的痛苦、感伤甚至茫然无措,若岚越发怀疑少年。

船长接着以遗憾的口吻,慎重地问:“我们是在‘死亡线’附近发现你漂浮在海面上,应该有好几天了吧,你能说明一下,究竟遇到了什么灾难?”

“死亡线?”少年发出一声疑惑,即而没多久又像自问自答地笑了起来,“哦,对,你们是称呼它为死亡线。恩……我的船是怎么出事的呢,让我想想……”少年开始陷入沉思,不时转动眼珠,皱皱眉头,若岚觉得,他根本是在装模作样。“糟糕,”少年突然低呼,“我忘了!一点也想不起来是怎么遇难的……”

船长愣了愣,向大夫投以询问的目光,大夫解释道:“有些人的确会在惊慌过度之后暂时失忆,应该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

“呵,至少他没忘,不是从深蓝海神上掉进海里的。”若岚故意讽刺。

船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严峻:“那么,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吗?”

“这个……”少年又摇头晃脑地想了很久,突然打起哈气,“我一想,好象就觉得头很痛,我可以先休息一下吗?”

若岚暗暗瞪了少年一眼,表示他已拆穿少年的计量。然后,他对船长和大夫说:“先让他睡一会吧,也许现在太紧张了,等放松下来,或许就能想起来。”

船长和大夫面面相觑,商量了一下,同意若岚的建议。

“那么,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想起什么,就立刻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快和你家人联系,并把你送回去的。”

船长和大夫一起走向门口,若岚对优兰说道:“你也先出去吧,我留下来再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能帮他恢复记忆。”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少年的古怪举动。

优兰皱了下眉头,点点头:“好吧,记得提醒他换衣服。”她在若岚耳边嘀咕完,跟着船长他们一起走出去。

若岚把门关紧,然后走回到床边,伶俐而敏锐的目光指向少年,对方竟也不避讳地看着他,笑道:“你有话跟我说吗?”

若岚冷冷地笑了一声,投以质问的目光:“装腔作势也要有足够的演技,你这点把戏骗不了我。”少年略微瞪大眼睛,兴趣浓浓地望着他,他停顿了一下,郑重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眨眨眼,笑得天真无邪:“你在怀疑我什么?我只是个失船的难民,现在身无分文。”

房间里好似逸散出一股火药味,若岚冷漠的目光就像在审问一个罪犯,但他的语气透出耐心,并夹杂着冷漠:“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连起码的礼貌也没有吗?”

祖母绿的眼睛回以同样冷泞而盛气凌人的神采:“你想怎么样?”

对方如此沉着冷静,令若岚有一点意外。他思索着,转为和气的口吻:“至少在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后,应该主动自报姓名,不要说你忘了,不然我会乘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再把你丢回海里,然后谎称你因为失去记忆过度沮丧,跳海自尽了”

少年不慌不忙地撇了撇嘴:“我难道不会大叫救命吗?”

“我会让你在醒着的情况下,把你丢进海里吗?”

“……”少年迟疑了一下,“杀人是犯法的。”

“那也要有罪证才行。”若岚冷冷反驳。

“证据确凿之后,你会被判罪。”

“那时你已经死了。”

“……”

胜利在握,若岚得意地冷嘲热讽道:“结果谁都不知道你是谁,你就等于无名怨死,连墓碑都不能立。”

沉默,让那份火药味退去了一点,少年垂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好似在将心里的惆怅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若岚很疑惑,为什么突然看上去,好象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他一直耐心地等待,默不作声,似乎非常确定,少年会满足他这个小小的好奇。

过了很久,金发碧眼的少年抬起头,满含无限感慨的目光射向他,就好象穿透了他的身体。惆怅散去,留下的纯净明晰的眼芒,温润中带着伶俐。

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祖母绿色。

“诺因,”少年神气地微笑道,“我叫诺因·依西特兰奥。”

(诺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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