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要种田了吗？

乌鸦落下的时候，柿子树也挂了果，青色的柿子争先恐后的给树枝带来爱的压力，寒光凛冽，咔嚓，咔嚓！枝头上满满的果子立刻妻离子散柿丁稀疏起来。

“它还太小，承受不住这么多的果子长大，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可以，时间一长，它们就会开始互相争夺养分，最后每一个都长得肌黄寡瘦。”

说话的老太太约摸五六十岁，带着一顶灰色格子花纹的贝雷帽。她剪掉的那几个柿子噗噗的掉在褐黄色的土地上，园丁剪往后一扔，就有一双瘦长的手立刻接了过来：“剪掉的时候有什么讲究么？”

老太太笑了，她回头，表情有些顽皮：“讲究就是，哪个离得近，就剪哪个。”

接剪子的人身形修长，五官俊秀，眉宇宽阔，正是——出长差的方琦。

说话间方琦的手机又响了，她掏出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预设照片皱了一下眉头：“抱歉，我马上挂掉。”

老太太随意的瞟了一眼她的屏幕，眼睛里快速的划过一丝惊讶，又很快的恢复如常，她对方琦摆摆手：“没关系，如果是你很信任的人，你可以叫他来帮你，毕竟你一个人也不太可能完成。”

“这，可以吗？他这个人有点缺心眼儿。”方琦摇了摇手机上又拨过来的语音通话。

“没事儿，我什么人没见过，而且，这两天就他还持之以恒的不停的联系你了吧，你不叫他来，他到时候报警叫人把老太太我抓起来，我可受不了那个罪。”

“我就是怕他来了，对您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他这个人看着精明，实际上很天真，对理解不了的事情很容易钻牛角尖。”

“这个无妨，我就怕不爱钻牛角尖的人。”

“好。那谢谢前辈了。”方琦也不多问，在岑齐再次拨过来的时候划开了通话，老太太用眼神示意她开外放，方琦照做。

“方总！”一个迫切的声音立刻就从手机音响里传出来了。

“嗯，是我。”

“您到哪儿去了！”岑齐的声音微微颤抖，从知味出来之后他先是去安美办理了托住，雷长秋眼镜底下明明确确的写着对不靠谱铲屎官的愤怒，但还是保持了医生的冷静，寄养在这里的单间总比有些人丢弃在大街上要好太多了。

彼时窦娥正在笼子里呼呼大睡，小猫长得很快，脸圆了一圈，毛发也变得柔亮起来，梦中的小猫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铲屎官来过了。

岑齐匆匆交了钱，又匆匆跑出去，站在大街上却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儿找方琦，人人都说她没事，他也知道方琦没那么容易出事，可是，可是，那可是方琦啊，别人不担心她，是因为她比大部分人都更能独当一面都更有主张，哪怕是世界末日，方琦也绝对是做超级英雄的那一个而不是等待救援的那一个。

方琦可以是所有人的超级英雄，而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是想要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保护她的。

单单今天他就给她打了不下三十个电话了，前十几个还能打通，后面就变成了不在服务区。岑齐屈指捂住脸，心慌得乱七八糟。他蹲在马路边，像一只主人说去买东西就再也没出现的宠物犬。他第无数次看方琦发给他的那条短信——别慌。

怎么可能不慌啊，那天拥抱的触感还停在指尖，她发梢雨水的味道仿佛还能闻见，我好慌啊，老板，我好慌啊。

打开网页刷了几下芜茂的官网，除了关于新动画和游戏的推送和前两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角落有一个【欢喜乡马上正式营业啦，赶快来抽取免费门票吧。】

欢喜乡，之前方琦去日本就是去那个游乐场，出事也是游乐场，问她的时候语焉不详。。。。。。岑齐点进去却发现刷不出来，网络突然断了。

对啊，网络，他想起方琦在家的时候会连着wifi开飞行模式，她说这样既清净，又不会落下邮件和讯息。

岑齐急急的划开社交软件，手指感受到紧张自行发抖，拨通了！

“您到哪儿去了？！”

方琦在屏幕这边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有点发虚，她出于私心的并不想叫他过来，第一是这老太太性格古怪，岑齐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又倔又憨，若是他惹着老太太不高兴，她想知道的东西就知道不了了。再有就是从方琦得到的线索来看这些事背后的能量恐怕不是靠资本家砸钱就能控制的，在这个世界上，钱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剩下的一小部分，用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辣手的程度就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了。

温和的岑齐身上有种狠劲儿，这狠劲儿不针对别人，就针对他自己。这是方琦在录用他没多久之后发现的。

有一天方琦需要打领带，但手里在打电话，就示意岑齐过来打，他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还是不会打，打了半天都没打好，后来还是方琦挂了电话自己打的。

之后的一个月，岑齐口袋里都装着一条领带，只要他闲着，他就反反复复的打，后来打领带的速度和水准几乎都可以去参加吉尼斯快速打领带记录挑战了，他才停手。

从那之后，方琦就知道，他可能不是最聪明的助理，但绝对是一个会在最大限度内可以毫不心疼的将自身用到极致的助理。

如果岑齐参与进来，真的遇到扎手的危险，方琦都有预感，他会像每个忠心的大臣一样长袍一挥就大大方方的跑着步去为自己的皇帝送死，哪怕这灾厄或许有别的解决方法。

方琦并不是皇帝，她没有兴趣要人为自己挡刀，她更想和在乎的人一起过点快活日子，所以她更希望这件事能够自己处理，眼下这个老太太明显是对岑齐产生了兴趣，如果执意拒绝恐怕会起反效果，拿到手的线索就得全部作废了，幸好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没事儿，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过来一下好吗。”

“好，您，说话方便吗？”

旁听的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对着方琦抬眉毛瞪眼睛，呦呵，这小子以为我是绑架犯呢。

“方便方便，你不要乱想，你自己过来。”

“那，需要带钱吗，我取现金。”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你快过来吧。自己来就行了。”

“好，我马上就来，您等我。”

老太太名叫倪千蓝，她自己自称是一个手艺人，手艺人这三个字，听起来像是什么快要无人继承的编竹子工艺唯一传承人之类的。但倪千灵并不是，如果用现下流行的叫法，应该叫她——手工大触。

欢喜乡出事之后方琦率先想到竞争对手感灵，她先找了安插在感灵的眼线询问感灵派去欢喜乡的人是什么情况，方琦知道，感灵不可能不派人混进欢喜乡，只是以前他们双方都是率先发现对方的新模式的之后，另一个推出类似的模式，来平衡竞争力，这次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如果暴露就是鱼死网破的做法，必须要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人混了进来，再去查清是个人行为还是真的与感灵有关。

监控记录查不出任何东西，眼线回报说感灵这次派进来的人只去了前两区，后两区没能混进来，因为这个事儿感灵还处罚了那几个人。

既然与感灵无关，方琦只能从那个仿真人身上入手，这种精细程度的仿真人并不是每个道具公司都有水准做出来的，从材料到手法都非常考究，得到的所有信息直指专门为大电影做道具的蓝带工厂工作室。

方琦立刻就去了蓝带，蓝带工厂的负责人董盖盖在看了方琦带来的照片之后，反复确认方琦找制作者没什么严重事件之后，才告诉她，这个东西只有他们已经不出山的技术总顾问做得出来，因为现在的模具整体来说都会有一些流水线部件。

而这个东西全都是手工的，这种不吝繁杂仿佛真人的东西，只有他都要叫一声前辈的倪千蓝会做，董盖盖和芜茂有过合作，对这个出手大方，要求精准，很少改方案的甲方boss印象良好，在方琦再三保证找倪千蓝除了仿真人的事就没有别的事儿之后，他就对方琦和盘托出，倪千蓝应当算是他的师傅，但她自己曾说他们都不配做她的徒弟，而且蓝带工厂包括董盖盖在内的三个创始人已经是最后一批跟她学习过的人了，好在她并不在意董盖盖是否再教别人，董盖盖才能开起这样一个工作室，他给了方琦一个联系地址并提醒她，这位大触性情古怪，如果方琦想要道具他们工作室做的也不差，放到荧幕里一样的以假乱真。

方琦谢过他之后顺着地址到了荔城郊区，倪千蓝独自住在一大片庄园里，庄园进门是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一栋灰扑扑的小楼，方琦见到倪千蓝之后向她询问仿真人的事。

倪千蓝没有回答，只告诉方琦她这庄园自己从不动手，里面的东西统统都是来求她的人打理。方琦要是住在这里打理这片庄园，一直到柿子成熟，她就告诉方琦这东西是何人所求。前提是在柿子成熟前不得找别人帮忙，也不能出庄，也不能招来警察，也不能使用任何电子产品，给她半个小时时间安排别的事。

方琦同意了，在安排好葛幻瑜那边之后离半个小时还有一分钟，她飞快的给岑齐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最后只发出去了“别慌。”

没多久岑齐也扣响了倪千蓝庄园的大门，在看到方琦的那一刻他的眼圈蓦然红了，几乎是用扑的，跑过去就把方琦塞在了怀里，双臂紧紧的箍住方琦的后背，头埋进方琦的颈窝就不肯动弹了，看他抱了足足十秒还没有撒手的意思，方琦抽出双臂想推开他，却发现抽出手臂之后他又收紧了怀抱，这就导致方总乍着的双臂无处安放，她只能顺势摸了摸岑齐的后脑勺。

他，在抖？

这个发现让方琦心里一阵酸软，诶，这傻子。她开始真情实感的抚摸着岑齐的头发，撸了几下，感觉岑齐不抖了之后，用自己都没注意到是多么温柔的语气轻轻的说：“好了好了，我没事，放开吧，这儿还有别人呢。”

被安抚的大狗委屈的蹭了蹭方琦的肩膀，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一般赶忙把她放开。

“。。。。。。您！”看见倪千蓝的一瞬间岑齐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从惊讶到恐惧到不可置信，方琦因为他放开了自己就转过了身打算为他们互相介绍，没有注意到岑齐表情的变化，听到岑齐这一声您，方琦扭头：“？你认识前辈？”

“不认识。”岑齐在方琦转头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回了往日那个温柔乖巧的岑齐了：“只是乍一看有点眼熟。”

“哦，这是倪千蓝前辈，前辈，这是我私人助理，岑齐。”

倪千蓝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溜溜的柿子丢到岑齐手里：“嗯，明天，开始干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