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说是个结，说了是个疤。——网易云热评《安和桥》

生而陌路，生来孤独。——题记

——

江瞢清垂着脑袋，睡衣的衣摆有些长。他慢慢挪开步子，从药箱里拆开针筒，把液体灌进里边，对准胳膊，面无表情的注射下去。

脖子上的隐隐作痛的确消了下去。

但身体却一片冰凉。

他撑着自己坐在床上，拉起被子躺下去。

好冷。

初春了，天气还很冷。京都往常的天气也这般，只不过，身体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

——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女孩的表情有些受挫，他所开口说的话显然对她造成了些伤害。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原本觉得零，零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为了保住你那所谓的哥哥，就来伤害我？”他声音有些冷硬，“那好吧，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走？”女孩跑上来想要拉住他的手，被他躲开。

他默了会儿：“很快，一个月后。”

“别忘了，我也只是个孩子。只不过，比别人早熟些。”

——

那一年，他与她六岁。

那所谓的哥哥十二岁。

——

她被零牵着往家里走。

“哥哥，你想要干什么呀？”

零向来温柔，这一次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僵硬：“很快你就知道了，记得要开心的笑着。曈昽笑着的样子最好看了。”

“哦，好，我听哥哥的。”她笑得开心。

今天要玩什么游戏呢？

和哥哥一起玩，一定很开心。

——

父亲在替他整理领口。

“瞢清，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需要跟曈昽告个别吗？”父亲帮他扣上扣子，面色柔和。

他沉默了一会。

“不需要。”

反正，那丫头又不喜欢我。

——

那一天。

七月。

阳光格外骄躁。

很热。

他初来一心寻死。

后来，那花田中，她笑靥如花。

——

父亲刚把文件递给他，开口准备吩咐注意事项时。安静的空气中，平起一声尖叫。

他眉头一皱。

天色暗了，隔壁也起火了。

零的家。

她的尖叫。

他一丢文件，拿起桌上的刀就往外面冲。

父亲完全是愣住的。

火光冲天，抖动的极为美艳，如同艺术品。但那像玩笑的大火中，有她。

——

他冲进去的时候，她瑟瑟发抖，衣衫凌乱。

零压着她。

她在哭，极其撕心裂肺。

他举起刀，插进零的颈后。

血液滴落在她的脸上，与泪水混合，再滑下脸庞。

——

他与她初相逢，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朝他开了一枪。

对准脑袋，没有偏差。

若不是他躲开，现在所述的不过出自鬼魂之口。

在他眼中，她幼稚，爱开玩笑，嘴巴不甜，不讨人喜欢。很蠢，很傻，很爱哭。

我与你的视角，所视之物，是否相同呢。

——

去花田的那一天，他早晨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隔壁究竟烧的有多惨烈，而是去问她：

“你们这里有什么自尽的好地方？”

她气色好多了，恢复能力还不错，对昨天的事情闭口不提。一开始还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但是缓过神来，又重新开口：“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呆在火里面啊？”

她在开玩笑。

“不要。烧死太恶心了，我宁愿溺死。”

如果，昨天就留在火中……我，就听不到你的感谢了。

——

她拖着他去了花田。

零的家烧的一片狼藉，满地黑灰。他的父母跪在地上痛泣。尸体上插着两把尖刀。

他装作没有看见就这样慢悠悠的跟着她。

小姑娘胆子小，但挺听话。

火烧去了一切证据。关于他，关于她，关于受辱，关于泪水与鲜血。

——

花真的很好看，只可惜他不怎么喜欢花，还有点轻微的花粉过敏。

不过还好，她把手帕给了他，自个儿到花里面去蹦跶。

她说，他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我最喜欢江哥哥了。”

江……哥哥吗？

他轻轻掀起嘴角，那温柔的弧度他也不知道由何而来。

她跑到他面前，掀起手帕一角：“哇，江哥哥笑了。”

“笑得真好看。”

——

他们在花田玩了很久。

她满心欢喜的捧着花回了家。

回家把花递给病床上的妈妈，她的妈妈笑得很开心。

“我妈妈可喜欢花了，特别是蝶豆花，蝶豆花好像还可以做饮料啊，妈妈教我做过。江哥哥想喝吗？”

他很奇怪。

为何她总是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看向那病床上的女人。

他，曾经，也有个妈妈。

——

女孩尝过他的眼泪。

那小指头含在嘴里，一个劲儿的琢磨味道。

“江哥哥的眼泪是甜的呀！”

他仅仅只是因为没睡醒打了个哈欠，眼泪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她坐在他床前，顺势就沾了点塞嘴里。

“喂，眼泪很脏的……别吃……”

她按着他的脑袋，任由他的两只手扑棱。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嘻嘻的笑着。

“江哥哥的眼泪比饴糖还甜，还水水的。”她擦了擦手，“比蝶豆花做的饮料还好喝。”

他无语，开口问道：“你不是大小姐吗？能有点礼仪吗？”

“嘿嘿。但是，江哥哥的眼泪，相信蝴蝶也很喜欢吃。”

那句话，就像魔咒。

“可能……吧？”

——

一出门，小姑娘就把自己捉来的蝴蝶放到他面前。

“喂！我还没洗脸啊！”她说的话他还是有点印象的，这句话也是他僵硬的人生中首次开口用语气词。

“江哥哥不要急啊，蝴蝶是我自己养的，特别乖，现在要放飞了。江哥哥陪我一起去好吗？”她一歪头，眸子亮亮的。

他知道她在戏弄他。

但还是抬起了手。

“喏，快一点。”

她笑了，握紧他的手，就往花田去。

昨天是下午去的，今早一去，竟然比阳光灿烂的下午还要漂亮。

“花田在早上是最漂亮哒。”她拔开盖子，很多很多只蝴蝶飞出来。

有五十二只。

其中有三只，在他眼中，格外漂亮。

脸上一湿。

他抬手摸了摸。

怎么回事，又掉眼泪了。

啪——脸上一痒。她笑起来：“江哥哥的脸上停了蝴蝶哦。”

他其实挺想说。

嘿。

你的右肩上，特别美。

不仅仅有那么多的蝴蝶，飞舞着，像是在告别。

还有……

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