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绕着湖中小岛的一方而行,远远地竟有些乐音幽幽传来。船上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两条周身都由粉色纱幔装饰,四周悬挂有红色圆柱体灯笼,相对较大的游船对着他们划来。
想着那丝竹声声就是从他们船上发出来的吧!船行得近了,他们看清了那两条船上大约载着十几位青年男女,他们三三两两款款而谈,相顾和谐。或静坐品茶听弦,或举目眺望四处风景。
当首的那条船,中央处由同色纱缦相围,中间影影绰绰有一位女子处于其中弹奏古筝,歌声随着筝音而出,细听来只觉那声音透彻如甘露,悦耳似清泉。
云深深想着,难怪古人皆爱相携出游,提壶品茗。在这样一处风景静秀、如画惬意的好地方,听妙乐入耳、赏春色旖旎,也实在是一种惬意享受啊!
双方船靠近,云深深下意识看向船上众人。只见他们个个衣着光鲜,打扮不凡。女子皓齿蛾眉,神情娇羞,裙据翻飞。真可谓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有看到自己这边的,双方都会礼貌的微笑点点头,算是一种常见的问候之语。
只见其中一个独立船侧一角的男子深沉注视着他们两人。
云深深感应到那道目光,遂转眸望去,只见那人丝毫不见被人抓住后的尴尬,反而向着云深深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眉若剑,目锋芒,丰神俊朗,肤色带有自然的黑,满面笑容炙烈,散发着特有的气质。若是抛开他那咧嘴灿笑的大白牙,高高的下颌倒是颇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只是他一笑,很显然是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嘛!云深深心里在想。
有别于风南恒的那种温润儒雅,较于船上其他人,他显得更加爽朗,出尘。
云深深看着他那如骄阳般的笑脸,只觉心境似乎也变得开阔,也嘴角上扬,回之一笑。稍留片刻,便收回目光。
直到双方的船渐离渐远,云深深的身影消失在水面尽头,入了另一方水路,那人依旧将那个方向凝望。
云深深依旧看向小岛上的风景,耳边传来风南恒略带情绪的声音:“深深?”
“嗯?”云深深略有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他似乎有些生气,待看清风南恒依旧是那般春风笑容,恍然觉得莫不是刚刚出现错觉了?
“刚刚那个人是岐津国人,其他人也多半是闵岳国人。”风南恒收起情绪,像往常一样给云深深解释着。
云深深怔愣了一瞬,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故而笑着说:“哦,难怪他看起来不像你们凌风国人。”细细一回想,倒像是带有一股异域风,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像是蒙古人,不过这句她只在心内想。
闵岳国与凌风国在此处本也就是隔了一条楚澜江,现在见到闵岳国人游江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那人虽是同这些闵岳国人同船游览,却又好似完全融不进他们中间,有些孤单的样子。
脑海里蓦然闪现一幅画面,落日悬挂在一望无垠的黄沙之上,一身黑衣的男子牵着匹骆驼,游走在漫无边际望不到头的沙漠里。
云深深游移在自己的思绪里。
船行一路无阻,这时两岸山势也渐趋平缓,都是小小山丘。日光也渐渐西斜,游船于天水镇青石渡河口靠岸,一行四人这才临岸上前。
风南恒和云深深二人走在前头,梧桐和夜痕走在后方跟着。
往前走了不下几步,迎面来了一位精瘦的老人。瘦削的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身穿一套褪了色的麻布粗衣,足蹬一双深棕色的鞋履。
他虽然已经老态龙钟了,走起路来却仍旧步履矫健。行至两人面前,却突然往前一倒,两人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就上前一边一个扶住老者。
身后夜痕刹那间伸手握住剑柄,却不料怎样也拔不开,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术法压制着。他眉头紧蹙,只能防备的盯着老者。
只听老者微笑着开口对身后的夜痕说道:“年轻人,莫冲动!”
“老爷爷,您没事吧!”云深深此刻只担忧他身体有没有问题,并没有发现夜痕有什么不妥。
“唉~人老了,不中用咯!”那老者略显沧桑的语调,仿佛在感慨岁月无痕,时光匆匆。
风南恒和云深深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疑惑,这位老人明显身体健朗,行路时稳健的很,为何刚刚却突然往前一倒?好似特要他们搀扶住他似的。
那老者见两人相顾无语,站直了腰身后,微微笑着开口,“谢谢两位!”说罢,留了一纪意味深长的眼光,微颔首举步欲向前行去。
风南恒和云深深也回了一礼,又让开道路让老者过去。目光也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
只见那老人恢复了刚刚那般精气神,步伐不紧不慢,格外悠闲自在。突而开口留下了一段话:
“九天月,梦醒恍似身外客
续前缘,愿君坦言莫相负
往生梦,紫陌红尘为谁留
长相守,蹀躞重楼永执手“
说话时一句一顿,旁人看起来似风轻云淡般无所谓,可在云深深听来却如同佛语箴言般刻在她心上,并且深烙于心,敲醒了她心内最深的秘密。她不做多想,忙迈步走上前想追上老者。
风南恒听了老者之言,也觉得甚是迷惑。见云深深焦急的追去,他亦紧跟上云深深提步而去。夜痕梧桐自然也随后跟上。
“老爷爷,请留步!”云深深急急唤道。
老者却脚步不停,似是没有听见般往前走。云深深越来越觉得疑惑,拼命往前跑去拦住老者。老者这才停下看着她。
云深深蹙眉,不待喘息声止,有些急迫地开口道:“老爷爷,您刚刚说的那些……是因为您知道什么吗?”
老者看了看因追赶自己,仍旧有些喘息的云深深,又看了一眼风南恒,高深莫测地开口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就是了!我还有事,告辞。”
“老爷爷......“云深深还想问什么,那老者却淡淡抬手,动作看似随意,却有种无形的压力,止住了云深深未完的话,径直往前走去。
云深深依旧站在原地看老者乘船远去,只将他留下的那句话在心中反复思量。直到风南恒在一旁轻轻唤她,才回过神继续往镇上走去。
他们几个来得很巧,正赶上赶集日。渡口人来人往,云深深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倒也是兴致勃勃,很快便将刚才那般复杂心绪暂时收起。越往里方街道走,街上便越显热闹。各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玲琅满目的商铺店一一排列在道路两旁。
天水镇处于凌风国东北部,正与闵岳国相隔一条楚澜江。故而此地与闵岳国联系甚密,两国商业交流也甚是繁复。恰逢今年也是个大丰收年,赋税徭役大大降下来了,盐铁等关乎民生的物品价格也比往年有了大大降低。
街上人来来往往都神色祥和,除去那些生活必用品的花销,大家也还有余钱给小孩子添些零嘴儿,或买件新衣裳。各类商贩生意也好,心头舒畅,每个人都会相互笑着打招呼,询问彼此近况。
百姓间也不怎么区分两国,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将国度之见淹没在平常相处的细节中了。此处官员也循着上级下达的命令,对外国商贩“只限不禁”,也不用查通关文牒,大大利于民生。这样的市井之气,一派平和,正表现了此国皇帝勤政爱民,治理有方。
云深深微笑着说:“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个好皇帝,管理此地的官员也是个好官!想必你们皇都更是繁华吧!”
风南恒也喜欢逛民间的市集,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商贩高声吆喝,这与他平日生活的高墙深闱气氛全然不同。也只有到这时,他才会觉得自在,因为在这里,他只不过是一个能够陪着别人闲逛的平常人,正因为平常,所以才有他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云深深被路边摊贩上的那些小玩意儿吸引,好奇的左顾右盼,这是她来到这凌风大陆第一次上街,自然对什么都感觉新奇。两人常常被拥挤的人潮冲散,后来风南恒干脆牢牢牵住云深深的手,随着她的注意力胡乱走着。
他们俩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就是苦了紧紧跟随在他们后面的夜痕和梧桐。他们不仅要空出手来为他们付账,还得将他们买的东西抱个满怀。特别是夜痕,一双眼睛还要紧盯着他们二人,眼观了八方竟还觉不够用。可看到了风南恒满面的暖暖笑意,也只有在此刻才有的真心笑容,便稍稍有了些安慰,自己再如何也觉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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