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中一惊，看着阮棠清冷的脸，已经将阮棠跟阮正德告的状猜得七七八八了。

现下阮正德心中的天平完全偏着阮棠和阮红绫，且不说太子对阮棠莫名其妙的好感。

单凭着她那医圣门下唯一女弟子的身份，阮正德心里就是再不愿意认这个女儿，也绝不可能轻易地放了这个便宜身份。

更别说，阮正德心里本来对他这两个嫡女还是残存着一些疼爱和内疚的，若不是自己这么多年时不时地吹枕边风，哪还轮得到她当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平妻。

因此当下要紧的，是让阮正德心里的怒气消下去。

决不能让他觉得是自己吩咐奴才这么说的。

她在阮正德旁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早知道这老东西的脾气。适时地服服软，最好让他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张氏立马摆出一副被污蔑后的无辜样，眼皮稍稍垂下，装娇扮弱道：“大小姐这样说，我可是有些听不懂了，熙儿脸上的抓痕实在是让人看着心疼。”

“大小姐圣手神医，愿意这么纡尊降贵地来帮忙看一看，都是我们家熙儿的荣幸了，又怎么会将大小姐拒之门外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阮正德这才想起阮纯熙的伤是怎么来的，再加上张氏这濡沐的表情，脆弱真诚地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的怒气霎时就熄了一半。

但阮棠显然不会让张氏和阮纯熙就这么蒙混过关。

她来叫阮正德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戏曲儿的。

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冷淡的，勾了勾嘴角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和妹妹从小一同长大，现下她受了伤，我们做姐妹的自当是来看看。”

“奈何我们这么急匆匆赶来，反倒吃了这么大个闭门羹呢。”

装可怜，谁不会啊，看谁装的过谁。阮棠内心冷笑，丝毫不给张氏插嘴的机会。

“今日那小厮的话，可真让我们伤透了心哪。夫人，当真不把我们当做侍郎府的小姐吗？”

“唉，也难怪，若真当我们是小姐的话，红绫的月钱又怎会被克扣地如此之多，我不在的这五年，红绫怕是过得连府上的侍女都不如，若不是我回来，恐怕……”

阮棠泪光闪闪，似是要哭出来，故意不把话说完，留给阮正德自己想象。

红绫心里暗暗地给姐姐点了个赞，表面上也学着阮棠的模样，低着头低声抽泣，又一副生怕惹怒张氏的模样。

让阮正德在自己烂透了的良心里艰难地扒拉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怜爱。

再加上之前阮棠的一番话，更让自己觉得脸面全失。

果然，阮正德怒火瞬间又被激发出来了。

“张氏，棠棠所说属实？你确实吩咐下人如此说道本侍郎的嫡女吗？”

张氏装作十分惊恐的亚子：“妾身确实从未教唆过奴才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话呀！定是哪个奴才看熙儿的伤势严重，生气之下口不择言，冲撞了大小姐。”

“大小姐您说是哪个奴才开的口，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狗奴才，我们侍郎府留不得！定要封了他的嘴不可！”

张氏暗中庆幸，先一步让人把那狗奴才处理了，现在，怕是早就扔到乱葬岗喂野狗了吧。

还没等她庆幸完，阮棠冷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夫人思虑周全，那小厮……似乎不在这儿。”

“不过……”阮棠朝着一旁的小道望去，尽头是一男一女。

那两人从树荫里走出来，男的正是那小厮。

而那女的，则是本一直跟在阮棠身边的燕柳。

张氏暗叫一声不好，脸上的慌乱神色一闪而过，却随即消失了，心里立刻在盘算着该如何跟这小厮撇清关系。

这阮正德也难得聪明了一回，捕捉到了张氏这一秒表情的变化。

小厮一走到阮正德跟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声响头。

“请老爷赎罪！小人愚昧，确实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说了那番话，可……可这都是夫人，还、还有二小姐指使的！”

小厮的手和腿都在发软，说出这些话用光了他的力气。

可一想到刚才张氏尖锐的声音，吩咐下人把自己乱棍打死扔了，他更是浑身发抖，又生气又后怕。

要不是大小姐的丫头及时赶到，撒了药粉把他们迷晕了，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那。

自己鞠躬尽瘁如履薄冰地侍奉张氏母女俩，明明自己也是按照她们的吩咐执行的，不敢有一点偏差。而张氏就这么让人把他打死，简直是……

想到这儿，那小厮仿佛又有了力气接着说道：“大小姐回来之前，夫人和二小姐吩咐我们不必把三小姐放眼里，见到也不必行礼，权当……”

阮正德听到这儿，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没想到自己不在家，这张氏竟如此放肆。指着小厮怒吼道：“说！权当什么！”

“老爷…老爷不要听这狗奴才血口喷人！他指不定是被谁收买……”这边张氏也有点急了。

要知道，平时就算是明面儿上欺负那两个小杂种，阮正德也未必会多说什么。

可这关系到了血脉问题，若是真让他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岂不就是在打阮正德的脸，说他被戴绿帽了吗。

矛盾激化到了这种层次，那就另当别论了。指不定阮正德会怎么惩罚自己和女儿。

然而此时的阮正德根本听不进张氏的话：“张娟你给我闭嘴！你！接着说！”

小厮咽了咽口水，也豁出去了，颤声说道：“权当没有这个小姐！”

阮正德听到这句话后，气的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看好戏的阮棠赶忙扶了一把，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软声说道：“爹你没事吧！”

阮正德挥了挥袖子，指着张氏喷唾沫星子：“好啊！张氏，我看你平时贤良持家，觉得就算对她们两个不太好，也总归是一家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这样教唆奴才。”

“我看是不是有一天，也要权当没有我这个家主啊！我看，我看你是要翻天呐！”

“来人！张氏为母不尊，依家法杖责二十，禁闭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