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傅沉薇喜欢，忙喜不迭的介绍，“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颗东珠晶莹圆润，光泽柔亮，可是罕见的宝贝。”

傅沉薇撇嘴，“光泽还不错，就是太小了，算不得罕见。”

掌柜讪讪一笑，又捧出一支孔雀开屏钗，“姑娘您瞧瞧这钗，单是这掐丝工艺，比起宫里也不差了，再配上这么多翠玉，珠光宝气，宫里的娘娘也戴得了。”

傅沉烟眉也不抬，只听了这话就抿唇无声一笑，作势饮茶。

东西确实不差，却也绝对称不上稀罕物，在京城，这种货色最普通不过。

掌柜拿这些东西来吹捧，可见还是没见过世面，傅沉薇肯定看不上。

果然傅沉薇拉下了脸，将抽屉一推就砰的合上了，“你店里若只有这些个东西，我可没兴趣再看下去。”因是她娘主动邀人出来的，又不好发作。

此时掌柜方知这些顾客确有大来头，糊弄不得，赶紧陪笑，“姑娘莫生气，是老汉眼拙，拿错了东西，这就再去找找，找些极品来给姑娘。”

傅沉薇低哼一声，曼声道：“一趟趟的送来些瞧不上眼的，累也不累，你快些。”

掌柜的哈腰出去。

这一去，却是很久没过来。

因是外头又来了顾客，好几个丫鬟仆妇拥簇着一位四旬开外的华贵夫人，声势浩大的占满了店铺的整个大厅。

掌柜一见这阵势，立刻把准备送去雅间的首饰放在一旁，恭恭敬敬迎进来，奉茶请坐。

蒋氏坐在门边，听到动静又撩起帘子看一眼，诧异地问郭氏，“这是谁，四弟妹可识得曲阳有这样的人家？”

郭氏探颈望了一眼，笑着摇头，“大嫂可是抬举我了，我哪里就认得全曲阳的所有夫人太太呢，外头这位，我就认不得。”

傅沉薇也凑过去看，嘀咕道：“好大的派头，京城权贵的夫人太太也不过这样了。”

罗氏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傅沉烟虽然也好奇外面，但沉得住气，目不斜视地喝着茶。

罗氏瞟她一眼，很满意女儿的镇定。

“我的首饰呢？怎么还没送过来？”傅沉薇突然大大地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竖起柳眉，“娘，掌柜把首饰送去给别人看了，太过分了。”

因为她气恼之下，声音大、力气大，帘子被拉开一大截，里里外外的人都相互看见了，也都听见这番话。

那华贵夫人衣饰并不多么张扬，乍一眼看去很普通，但细察面料与做工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她从一群丫鬟中抬起头，清清冷冷的往这边屋里瞟了眼，又恍若未见的收回目光，继续端详手里拿着的中意首饰。

傅沉烟暗暗惊赞这位华贵夫人的雍容华贵和淡然处之的气度，那不紧不慢的一眼，没有明显的嘲讽，却是不折不扣的轻视。

蒋氏却被那目光激怒，她今天邀了大家出来是为了显摆富贵，没想到先前一番口舌之利都没讨着，现在连个掌柜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公认把珠宝转送到别人面前。这可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看见，就不必隔着帘子说话，反正都是女眷。

蒋氏在女儿娇嗔声中站起，扬声喊掌柜，“做生意还是诚信些好，总有个先来后到，说好给我们看的首饰呢？”

掌柜尴尬地搓搓手，朝华贵夫人点头哈腰，又遥遥地向蒋氏鞠躬请罪，苦着一张马脸挤笑容。

蒋氏忍着气走过去，说话还算客气，“我们是傅家内眷，这位夫人不知怎么称呼？”

“哦，原来是傅夫人。”那位夫人放下戒指，淡淡一笑，又拿起首饰往手上试戴，不徐不疾的欣赏，“傅夫人请坐。”

自己主动过来打招呼自报家门，已经是礼数周全。对方非但没有回答身份，连起身都没有，分明是轻视自己。

蒋氏当即沉了脸，还没说话，傅沉薇已经跟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满是艳羡，拉了拉母亲的手，轻声道。

“娘，我喜欢那个戒指。”

蒋氏虽然恼恨掌柜的踩低捧高，但戒指现在人家手里，自己说要就不合适，只给了女儿一个眼神，示意她先缓缓。

但傅沉薇显然没领会母亲的意思，哼了声，凑到母亲耳边说了句，“看来三妹妹说的对，你心里只有大哥，根本不喜欢我。”

“什么场合就胡言乱语！”蒋氏一怔，气红了脸，低声斥责女儿，转脸却看向华贵夫人，斟酌着商量。

对方冷冷地晃了眼傅沉薇，摘下戒指，“掌柜，包起来吧。”

掌柜大喜，慌忙招呼伙计取锦盒。

“这位夫人。小女也十分喜爱这枚戒指，不知能不能割爱？”蒋氏一看东西就要进人家手里了，忙阻道。

那夫人微微一笑，“抱歉，不能。”

蒋氏微微沉脸，仍挤出笑，“夫人雅量，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小女年幼，还请夫人多多容让。”

华贵夫人眯了眯眼，似乎有些冷意，“傅姑娘年幼，想要容让，那是傅家长辈与下人的事情，与我……却无半分关系。”

这话直白，三岁小儿都听出来讥讽之意，蒋氏羞恼，一面气女儿给自己惹事，一面恨这陌生妇人不识抬举，让自己骑虎难下。

“只要妇人肯割爱，我愿双倍价钱买下，就当送给夫人些许弥补损失的心意。”

“傅夫人，你未免高估了自己，和你的那点银子。”华贵夫人也没有了耐性，声音越发冰凉，拿起桌上装好戒指的锦盒就要走，“兰儿，付钱去。”

蒋氏再没料到自己受这羞辱，伸手拦住，“夫人好大的口气，莫非是觉得我夫家傅家和娘家蒋家加起来还买不起一个戒指？这戒指原本就是掌柜先给我们准备的，是你横刀夺爱在先，出口伤人在后。按理来说，你们不只要给我这个戒指，还要赔礼道歉。”

“凭什么啊！”那位夫人没有说话，开口的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这丫鬟不过十二三岁大小，先前一直恭敬地站在夫人身边未曾说话，此刻似是忍不住了，跳将起来跑到前面，仰着头与蒋氏对视，“你女儿年纪小是你们的事情，你们想要什么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这东西是我们夫人先看中了的，你们怎么着，与我们夫人何干！”

蒋氏没料到对方的一个奴婢都敢上来和她对峙，登时恼极，气道：“你什么身份，凭什么与我说话！”

那丫鬟不退反进，哼了声道：“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我们夫人做这做那！”

“兰儿，多嘴。”华贵夫人淡淡地说了声，看似埋怨，语气里却并无责怪的意思。

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奴婢是做错了。但是，错了也要坐。她欺人太甚！”

蒋氏气狠了，这主仆二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蒋氏去到那夫人跟前，冷冷说道：“你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要我说，曲阳这边果然不如京城，大大小小的竟是全都不懂规矩。”

这话激怒了华贵夫人。她怒视蒋氏：“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相逼。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再自以为是下去，你恐怕就成了那井底之蛙了。”

身边的丫鬟兰儿接道：“夫人，她已经是了。”

蒋氏当场发怒，上前一步指着那丫鬟开始厉声呵斥。

对方在场的人多。蒋氏挑起了她们的怒气，都围在华贵夫人跟前护着她。

蒋氏一时孤立无援，扬声喊道：“沉薇！沉薇你们过来！”

她声音忽然拔高，尖着的时候微微变了音，一听就是怒极发出。

屋里的罗氏和郭氏面面相觑，双双转出来解围。姑娘们跟着她们一同走了出来。

就这走几步路的功夫，蒋氏居然动了手，趁着名唤兰儿的丫鬟脸颊上抽了一巴掌，顿时一个红巴掌印现在丫鬟脸上。蒋氏的手臂瞬间被对方带来的两个婆子扣住，动弹不得。

郭氏先前不在这个屋子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看到这个状况后顿时急了，直接喊道：“你们怎么不讲理！”

兰儿捂着脸颊道：“还不知是谁先不讲理的。”

罗氏道：“先把人放开再说。你们这样做太过无礼。莫要因为丁点小事伤了和气。”

那位夫人冷哼一声，“放人？先看看她做的好事！要我说，你们家的人太不讲道理，什么野蛮事情都做得出！”

原本罗氏尚还镇定，不若郭氏那么激动。但听了这话，她也怒极。

蒋氏一个人做的事情凭什么让全家人担着？

双方争吵起来，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一名妇人。傅沉烟正急着拉住母亲手臂，与妇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愣了下，因为居然见过。

对方正是昨天桥头纠纷时遇上的妇人。

这时屋内忽然一暗。

往门边看去，原来是个男人正站在那儿。因为他身材太过高大，所以门口的光亮竟然被他遮去了大半。

傅沉烟先是愣了愣，继而疑惑。

他怎么会在这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