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笑，“哪里是留我一人，大家都留下了，”又朝蒋氏院子的方向努嘴，“你大伯母有话说，我也不能不听明白就走。”

傅沉烟笑了起来，没说话。

罗氏把她往外推，“得了，你快回去吧，明天咱们上街去买些首饰。”

“为什么要买首饰？来之前不是才买过吗？”傅沉烟困惑。

罗氏冷笑，“你大伯母想买，拉我们同去，这番好意，那就去呗。”

傅沉烟明白，蒋氏母女今天都被人说成“小家子气”，心里不舒服，是要通过买首饰来摆摆谱，炫耀炫耀蒋家的气派。

“娘明知大伯母的心思，何苦又去与她置气？咱也不稀罕几样首饰，难不成特意去听她说话。”

罗氏使劲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偏你聪明，想躲就能躲开？这回不去，一准又落个不给面子、不睦妯娌的大帽子，那才何苦来哉？咱们只管去，她买得起，我也买得起。”

傅沉烟知道母亲要强，既然大伯母都开口邀了，又是拿的“买首饰”的名头，母亲是绝不肯落人话柄的。

那便去吧，反正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次日给傅老夫人请过安后，各人又回屋收拾一番，就登车出去了。三夫人孟氏和大姑娘傅沉雨没有出现，不知道是蒋氏没邀请，还是她们不愿出门去。

傅沉烟仍和傅如敏挤在一车。不知是蒋氏有心做些排场张罗了好些车，还是傅沉薇不愿再与傅沉烟坐一起特意与蒋氏提了。总之他们俩另有一车。

傅沉烟与傅如敏乐得如此，越发地说笑无顾忌。

曲阳街头比不得京城繁华，倒也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清明节刚过，路边、铺子门口仍摆着不少祭祀用品，行人衣着淡雅。

一行车马径直来到一家名为藏宝斋的珠宝铺子门口，女眷们带着帷帽，低头下车，两步就进了铺子。

掌柜的很有眼色，虽不认得打头的蒋氏，但看众人气派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立即将众人请入雅间，垂了帘子，又送来茶水，这才笑哈哈的询问大家需要些什么。

“首饰么，就跟吃果子一样，都是图个新鲜，今天觉得好看，戴一天，指不定明儿就没了兴趣。”

蒋氏有心摆谱，故意摆弄自己拇指大的宝石戒指，漫不经心地笑道：“我就是一时兴起，倒不在意非要什么，掌柜的不妨先拿些品相不错的过来，我们瞧一瞧。”

掌柜的目光在那戒指上一瞄而过，知道这是尊大菩萨，不敢怠慢，立即去挑拣首饰，又吩咐伙计送几碟瓜果过去。

罗氏和郭氏相视一眼，心有默契的端起茶杯慢慢喝，权当没听见。

蒋氏见没人捧场，顿觉索然无味，只好对傅沉薇说话，“咱们这次回来祭祖，你大哥在书院有规矩约束，轻易不能离开，因此没有过来。但前两天也修了信来，说是春季小比的成绩出来了，好得很呢。”

这个事……罗氏和郭氏也早都知晓了，明知道蒋氏此时故意提起是为了炫耀，但人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再装聋作哑就不合适了。

“大少爷可真是好样的，将来说不准还要入内阁做大官。”郭氏笑。

蒋氏大喜，却故作谦虚，“哪里哪里，秋闱还没考呢，能不能高中还未可知。”

罗氏附和着笑了笑，“大少爷自幼聪明，大哥又教得好，到了书院，先生也看重，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蒋氏拿了帕子掩嘴笑，“这倒是呢，你大哥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对嘉正极为严厉，嘉正都怕他，还不如二弟亲近呢，二弟待嘉正当真是好，我与你大哥常常提及，十分感激。”

二老爷对大侄子好，大侄子对这位叔父也很是敬重，一家子都看在眼里，不算个稀罕事。

罗氏没在意，淡淡回了句，“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嘉正那孩子也讨人喜欢。”

“可不是嘛，我和你大哥就常对嘉正说，你二叔二婶膝下无子，他们对你这么好，这番心意你自该明白，将来有了出息，莫要忘了这恩情。”

罗氏陡然变脸。

这些年，蒋氏没少拿“二房无子”来说事，逮着机会就往她心头扎刺。

罗氏又气又恨，自己样样都比蒋氏强，唯有肚子不争气，嫁过来十几年了，也只得了傅沉烟一个女儿，就再没动静了。

可就是这一样，让蒋氏一辈子踩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恩情不恩情的，不过是我们做着这叔父婶母，听孩子一声声喊得亲近，还能狠下心不管？别说大少爷那么聪明的人了，就是三弟妹家的嘉佐，我们也一样没轻看，都是傅家的少爷，谁能分出个长短？”

郭氏立即响应，“可不就是这个理，二哥和二嫂待人一向和善，对两个侄子好，那是人人皆知的。”又笑，“再说二哥二嫂还年轻，说不准再生个小哥儿，上头有两个哥哥、四个姐姐护着，真正是福气呢。”

话音刚落，罗氏又迅速接了过去，“四弟妹，你瞧着嘉佐那孩子也玲珑可爱吧，平素最爱在老夫人跟前凑趣，又乖巧又孝顺，逗得老夫人喜欢得紧呢，我看啊，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蒋氏连话也插不上，脸色黑得像锅底。

傅沉烟低着头佯吹着茶叶，只装听不见、看不见。

蒋氏憋了气，琢磨着怎么再反击回去，只见铺子里又来了客人，她掀起帘子一角去看，却是个妇人领了一双幼小儿女堪堪迈进门槛。一双小人儿应是孪生，都是五六岁的模样，生得粉妆玉琢，精致秀丽。

蒋氏眼珠一转，笑道：“瞧那小男孩儿真是漂亮。别说我自己有个儿子，看了也欢喜得很。要是自己没有，那就更羡慕了。”

这真是不踩着罗氏不罢休了，囫囵寻个什么话题都往孩子身上扯。

罗氏紧攒着手，气得脸都青了。

傅沉烟突然抬起头，笑道：“咦，那不是一对双生儿嘛，男孩儿长得好，旁边的女孩子也不差呀，大伯母你可别光顾着羡慕别人家的儿子就冷淡了女儿。二姐姐还在这里呢，难道我二姐姐就比男孩儿差了？”

傅沉薇猛地瞪了傅沉烟一眼，接着又扭过头委屈的瞟蒋氏。

蒋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女儿失言，讪讪一笑，“二姑娘真是会说话，二弟妹有个这样的女儿，当真是比儿子还强。”

还敢说！

“大伯母这意思是，因为二姐姐和四妹妹加起来也不如我，所以才需要大哥吗？”傅沉烟心中动怒，声音却是带着调皮地笑。

蒋氏气得胸口发疼。恰好伙计送进来一盒首饰，就铁青着脸招呼大家挑选。

外面那母子三人和掌柜地说了几句话，应该是没看上什么东西，又出门去了。

“都难看死了。”傅沉薇心里有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噘着嘴瞟了眼首饰，就掉过头，“看着铺子不小，就这么点东西？”

蒋氏最宠女儿，忙唤掌柜的进来，让他把最好的首饰拿来。掌柜地笑呵呵的应了，很快亲自端进一个五层的雕花首饰盒。

“各位夫人、姑娘只管挑选，这里面可都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傅沉薇伸手就拉开，果然见华光四射、璀璨夺目，这才展露笑脸，一样样看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