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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护国记》兀术破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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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力擒苗刘~金兀术攻陷杭州〗

英雄虎将保江山,不负君王,千里擒贼,留得忠名万古芳。

胡马南闯血雾浓,百姓无家,皇帝流离,行在弃却任寇狂。

——调寄《丑奴儿》

话说苗傅、刘正彦杀王渊,天子知晓大惊失色。中军统制吴湛守宫门,暗与苗傅相通,导其党入城,高声大呼道:“苗傅不负国,止为天下除害。”杭州知府康允之闻变,率从官扣阍,请天子御楼,百官皆从。殿帅王元大呼圣驾来,苗傅、刘正彦见黄屋,犹山呼而拜。天子凭阑呼苗、刘问道:“卿等为朝中栋梁,何故反耶?”

苗傅厉声叫道:“吾等不曾反。陛下信任中官,军士有功者不赏,私内侍者即得美官。黄潜善、汪伯彦误国,犹未远窜。王渊遇敌不战,因友康履得除枢密。臣立功多,止作遥郡团练。已斩王渊首,更乞斩康履、蓝珪、曾择以谢三军。”乃使竹竿向上挑着王渊首级,与天子看。

天子惊慌道:“就依卿言,即日窜黄潜善、汪伯彦儋州,而今金奴未除,卿等勿生异心,可与军士归营。”又下旨道:“苗傅加封庆远军承宣使、御营都统制,刘正彦加封渭州观察使、御营副都统制。”苗、刘不退。

苗傅等人叫道:“欲迁官,第须控两匹马与内侍,何必至此!”

天子惊问百官:“计将安出?”

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道:“祸由中官,不悉除之,祸未已也。”

天子道:“朕左右可无给使耶?”

军器监叶宗谔道:“陛下何惜一康履,不以慰三军?”天子遂命中军统制吴湛捕康履,得于清漏阁承尘中。

吴湛绑康履来见天子,康履望天子大呼道:“罪者多矣!陛下为何独杀臣?”

天子道:“非朕负卿,杀你可平众怒,汝何不肯?”遂以付苗傅。康履犹不服。

苗傅喝叱康履道:“与你死个明白。”乃数其罪道:“尔等凌忽诸将,或踞坐洗足,使诸将立于左右,声喏甚至马前,其罪一也!尔等随天子至吴江县,不思报国,率从党竞以射鸭为乐,其罪二也!比至杭州,江下观潮,中官供帐,赫然遮道。更强抢民宅,使百姓无家可归,其罪三也!有此三罪,不死何为?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今日让你识得国家法度!”康履直呼饶命。苗傅命人抬口大铡刀来,当即在楼下腰斩康履,枭首示众。百姓得知,争相传颂,大快人心。

苗傅又道:“陛下不当即大位,渊圣来归,何以处也?”天子使朱胜非缒楼下曲谕之。苗傅请隆祐太后同听政及遣使与金议和。天子许诺,即下诏请太后垂帘。

苗、刘闻诏不拜,叫道:“自有皇太子可立。”

张逵又大呼道:“今日之事,当为百姓社稷之计。”

时希孟与天子道:“宜率百官死社稷,否则从三军之请。”

杭州通判章谊叱时希孟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何可受三军胁迫!”

天子徐谓朱胜非道:“朕当退避,须太后命。”朱胜非谓不可。

颜岐道:“得太后亲谕之,则贼无词矣。”

虽三四月时,依旧寒冷。门无帘帏,天子坐一竹椅。既请太后,即起立楹侧。太后御肩舆出立楼前,苗、刘向前拜道:“今日百姓无辜,肝脑涂地,望太后主张。”

太后道:“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童贯起边衅,所以致金人之祸。今皇帝圣孝,无失德,止为黄潜善、汪伯彦所误,已加窜逐,统制独不知邪?”

苗傅道:“臣等定议,必欲立皇子为帝。”

太后道:“今强敌在外,使吾一妇人帘前抱三岁儿,何以令天下?”

刘正彦等号泣固请,因呼其众道:“太后既不允,吾当受戮。”遂伪作解衣卸甲状,太后止之。

苗傅道:“事久不决,恐三军生变。”又目顾谓朱胜非道:“相公何无一言?”朱胜非不能答。

天子遣颜岐前来,奏太后道:“皇帝令臣奏知太后,已决意从苗傅请矣,乞太后宣谕下诏。”太后犹不许,苗傅、刘正彦等语益不逊。

太后还入门,天子遣人奏禅位,朱胜非跪泣道:“臣义当死,乞下诘责二凶。”

天子屏退左右语道:“汝徒死无益,当为后图,事不成,死未晚。”

朱胜非道:“王钧甫,二贼腹心也,方才与臣说道:‘二将忠有余,学不足。’此可为后图耳。”当日,天子下诏退位,至显忠寺居住。太后垂帘,降赦,号天子为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忠寺为睿圣宫。

苗刘用天子之名,以张澂兼中书侍郎,韩世忠为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前军统制张俊为秦凤副总管,分其众隶诸军。以东京留守杜充为资政殿大学士、节制京东西路。殿前副都指挥使、东京副留守郭仲荀进昭化军节度使。天子留睿圣宫,苗傅等留内侍十五人侍奉左右。寻捕宦官蓝珪、高邈、张去为、张旦、曾择、陈永锡于岭南诸州。曾择刺配昭州,方行一程,苗傅使人追还斩之。

苗傅欲改元,刘正彦欲迁都建康,太后与朱胜非道:“二事如俱不允,恐贼有他变。”遂改元明受,乃以建康近江北,难挡金军为由,婉拒迁都。

苗刘兵变传至江宁,制置使吕颐浩亲书一封,使人至平江府告知礼部侍郎张浚,张浚乃举兵,遣人驰书令刘光世勤王,刘光世不从。吕颐浩又遣使至镇江说之,刘光世方起兵。吕颐浩勤王兵至润州丹阳县,刘光世引所部来会。御营前军统制张俊引八千兵至平江,张浚谕以起兵,张俊泣而奉命。

韩世忠领兵亦到平江府,见张浚道:“今日大事,世忠愿与张俊身任之,公可无忧。”

张浚道:“投鼠忌器,事不可急,急则恐有不测,已遣进士冯轓甘言诱贼矣。”

时韩世忠夫人梁红玉与子韩亮在杭州,苗傅扣留,欲以牵制韩世忠,朱胜非与苗傅说道:“今白太后,遣二人慰抚世忠,则平江诸人益安矣。”于是召梁红玉入宫,封安国夫人,俾迓世忠,速其勤王。

梁红玉一日夜骑快马驰数百里,会韩世忠于秀州,招韩世忠引兵剿贼。韩世忠急相约张浚、刘光世、张俊,传檄天下兵马勤王,趋赴杭州。苗刘遣将张彦、王德声言防淮,以阻勤王之兵。

王德字子华,通远军熟羊砦人。曾是姚古部将,金人入侵,以十六骑径入隆德府,执伪守姚太师,左右惊扰,王德手杀数十百人,众愕眙莫取前。姚古献姚太师于朝廷,钦宗问状,姚太师道:“臣就缚时,止见一夜叉耳。”时人遂呼王德为“王夜叉”。王德本无叛心,乃伺张彦酒醉,并其军,自采石济江归刘光世,张彦为人所杀。

张俊虑韩世忠兵少,以刘宝兵二千借之。舟船行载甲士,绵互三十里。行至秀州崇德县,韩世忠称病不行,造云梯,治器械,苗、刘众人始惧。

吕颐浩至平江,与张浚对泣道:“事不谐,不过赤族。”乃命幕客李承造草檄告四方讨贼。苗刘二人骑虎难下,即呼冯轓、朱胜非议天子复辟。又使天子下诏令韩世忠止兵勿动。韩世忠见了圣旨道:“吾知有建炎,不知有明受。”斩其使者,取诏焚之,进兵益急。苗傅、刘正彦大惧。

吕颐浩、张浚军次杭州余杭县临平镇,以韩世忠为先锋。苗傅使其弟苗翊、大将马柔吉负山阻河为阵,中流植鹿角,梗行舟。军船不能行,韩世忠舍舟登岸,骑马力战,张俊继之,刘光世又继之。韩世忠复舍马操戈而前,令将士道:“今日当以死报国,面不中数箭者皆斩。”于是士皆用命。苗翊等人列神臂弩持满以待,韩世忠瞋目大呼,挺戈直冲敌阵,苗翊未及放箭,阵型已乱,大败而逃。

四月,朱胜非召苗刘至都堂议复辟,率百官三上表以请。天子还宫,都人大悦。天子御前殿,诏尊太后曰隆祐皇太后,立嗣君为皇太子。下诏徙苗傅淮西制置使,刘正彦副之。又改年号为建炎。

苗刘知勤王兵已入北关,乃逼迫天子赐二人免死丹书铁券,引精兵二千,与从将张翼、王钧甫、马柔吉、江池、孟皋、苗翊、张逵、苗瑀等人夜开涌金门而去。韩世忠入城,天子步行至宫门迎之,握韩世忠之手恸哭道:“中军吴湛佐逆为最,尚留朕肘腋,能先诛乎?”世忠即谒吴湛,握手与语,折其中指,与工部侍郎王世修并戮于市。天子追赠王渊开府仪同三司。因功封韩世忠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吕颐浩、张浚、张俊、刘光世等引勤王兵亦入城。刘光世以功升太尉、御营副使。拜张俊镇西军节度使、御前右军都统制。

韩世忠请于天子道:“二贼拥精兵,距瓯、闽甚迩,傥成巢窟,卒未可灭,臣请讨之。”天子准许,于是以韩世忠为江、浙制置使,以王德为副将追击苗、刘。

却说苗傅、刘正彦出杭州向南进犯富阳县,统制官乔仲福沿途追击,苗傅又犯严州桐庐县,至白沙渡,所过燔桥以阻官军。苗刘犯寿昌县,黥民充军。再犯衢州,守臣胡唐老拒却之。苗刘乃转道犯常山县,又至信州境内,攻破玉山县,屯兵沙溪镇,欲攻信州府。

统制巨师古自江东讨贼还,与乔仲福、王德会信州,欲并力攻苗刘。苗刘闻之,还屯衢、信二州之间。王德欲自立功名,不听韩世忠所遣,韩世忠遣亲将陈彦章邀王德于信州。王德不从,陈彦章拔佩刀击王德,王德杀彦章,弃尸于市。韩世忠大怒,欲引兵击王德,得部下劝免。

再说苗傅将张翼已见苗刘败势,乃夜请马柔吉父子与王钧甫饮酒,酒至半酣,假意出帐解手,却命刀斧手突进帐中将三人杀死,请降于江、浙制置使周望,周望受之,上报天子。天子乃以周望为兵部尚书。此五月之事。

苗刘见内部生乱,引兵走建州,寇浦城县,夹溪而屯,据险设伏,以邀官军。韩世忠已到,立下中军。统制官马彦溥冒然过渡,中计而死。苗刘乘胜犯中军,韩世忠瞋目大呼,挥戈直前,刘正彦举刀来迎,交马一合,世忠手起一戈搭在刘正彦肩头,奋力一拽,将刘正彦扯下马来,世忠见刘正彦堕马,喝一声:“拿下。”军士上前绑了。

苗傅与韩世忠战失利,引残兵退入浦城县中,韩世忠、乔仲福、王德合力攻打,城上只将滚木炮石砸将下来,军士伤亡极多。韩世忠退一箭之地,高声叫道:“大军至此,尔等顽固无用,苗傅、刘正彦作乱为首,如能杀他二人可抵消罪孽。”

苗傅副将江池正在城上,闻听此言,便起反心。乃叫过孟皋,手指城下道:“那是何物?”孟皋不知是计,俯身观望,江池却抱住孟皋双腿,倒掫下城去,摔死了。江池遂令本部兵士开城投降,苗傅之弟苗翊急来阻止,江池命兵卒一并擒了,开关出城投了韩世忠。

韩世忠挥大军入城,苗傅闻之有变,与张逵、苗瑀各自分兵逃出城去。乔仲福追张逵,王德追苗瑀,韩世忠自追苗傅。

张逵收余兵向西南入崇安县,乔仲福追而杀之。苗瑀出城数里,被王德擒杀。只苗傅有些见识,改名易姓,弃了军马,向南趁夜遁入建阳县中,却不想被本县土豪詹标察觉,趁其不备使壮士擒之,执送韩世忠,世忠将苗傅钉了枷锁,槛车押赴行在。直至七月,韩世忠方平定苗刘之乱,回到杭州。

韩世忠见了天子,将苗刘二人献上,天子下诏,令于建康城中搭起法台,施以磔刑,以儆效尤。苗、刘二人临死仍大骂昏君奸臣。张逵、苗瑀及苗傅二子俱已前死。诏释余党。进韩世忠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御营使司都统制。范琼自洪州入朝,以琼为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后军统制辛企宗为都统制。诏以苗、刘之变,当轴大臣不能身卫社稷,朱胜非、颜岐、路允迪并落职,张澂衡州居住。

七月中旬,以范琼跋扈无状,收下大理狱,分其兵隶神武五军。皇太子病死,谥号元懿。次日郑瑴亦薨。以资政殿大学士王綯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周望同签书枢密院事。升杭州为临安府。言者又论范琼曾逼迁徽宗及迎立张邦昌,范琼辞伏,赐死,子弟皆流岭南。

却说苗刘虽死,韩世忠恨王德杀其爱将陈彦章,乃讼于侍御史赵鼎,赵鼎按罪,王德当死。天子得知,特赦王德之罪,命编管郴州。苗刘之乱已平,诸将仍分兵守要害,防金人南下。时杨惟忠、折彦质、姚古皆已战死,刘光世屯九江,得杨惟忠所失空头黄敕,即以便宜复王德前军统制,遣其平信州妖贼王念经。

王德行次饶州,会贼刘文舜围城,王德引兵讨之,刘文舜大败请降。王德纳而诛之,自余不戮一人。谓诸将校道:“王念经闻吾宿留,必不为备。”遂倍道而趋信州,一鼓擒之,献王念经于朝廷。诏还王德旧职,加升武显大夫、荣州刺史。

八月,天子惧金兵,使东京留守杜充引兵赴行在,命兼宣抚处置副使,节制淮南、京东西路。以吕颐浩守尚书左仆射,杜充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命杜充兼江、淮宣抚使、守建康,前军统制王燮隶之,韩世忠为渐西置使守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太平、池州,并受杜充节制。光世、世忠惮杜充严急,不乐属杜充。诏移光世江州、世忠常州。王燮已屯兵常州,韩世忠仍留镇江。济南知府宫仪及金人数战于密州,兵溃,宫仪及刘洪道俱奔淮南,守将李逵以密州降金。贼寇靳赛归降刘光世。

冬十一月,兀术引兵至和州,郦琼率兵万余与之交战,被金将当海击败,知府李俦以城降,通判唐璟死之。兀术又陷无为军,守臣李知几弃军城走。兀术遂从和州渡江奔江宁府,江宁府即建康府。

兀术将至江宁府西二十里,杜充率步骑六万来拒战,遣都统制陈淬尽领王燮、岳飞诸裨校合兵二万为前军,自统四万军为后援,与兀术战于马家渡。兀术率鹘卢补、当海、迪虎、大抃合击之。因王燮以军先遁,陈淬败绩,战死。岳飞等将亦被打散。杜充曾痛绳诸将,诸将恨之,伺其兵败,众将甘心。

杜充大败,弃建康府,渡江保真州,居于真州长芦寺。兀术先时攻应天府,京畿提刑凌唐佐降于兀术,凌唐佐本与杜充交厚,以书招杜充来降,兀术亦复遣人说杜充道:“若降,当封以中原,如张邦昌故事。”杜充遂弃三子杜嵩、杜岩、杜崐、婿韩汝惟,携带财宝数车,归降兀术。兀术乃徙杜充去云中见粘罕。

宋臣陈邦光以江宁府降于兀术。兀朮入江宁府,守臣陈邦光、户部尚书李棁迎拜,通判杨邦乂拒骂,兀术杀之。兀术留长安奴守江宁。又使阿鲁补、斡里也别将兵徇地,下太平州、濠州及句容、溧阳等县,溯江而西,屡败张永等兵,自引军攻常州。

时韩世忠守镇江,闻杜充已败,长江失守,遂退保江阴。随即江、淮宣抚司溃卒李选攻陷镇江。刘光世亦守江州,无人对敌。

宋天子得知杜充大败,乃向东奔,至越州避兀术,留康允之守杭州。太后退保虔州。天子至越州,以周望同知枢密院事,仍兼两浙宣抚使守平江,殿前都指挥使郭仲荀为副使守越州,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为浙东制置使从行。御史中丞范宗尹为参知政事。

十二月,兀术攻陷常州,守臣周杞遣赤心队官刘晏击走之。兀术向南又攻陷广德军,杀宋守臣周烈。兀术又向东南直插湖州安吉县,进兵临安府。兀术行至湖州与杭州交界处,路过独松关,见无宋兵把守,大笑道:“南朝若以羸兵数百守此关,吾岂能遽度哉!”遂过关直取杭州。杭州知府康允之闻兀术已到,不战弃城而逃,退保赭山。兀术遂统大军攻入临安府,尽收府库钱粮供应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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