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羚看了眼他的右手，用筷子撕了片蒜蓉茄子丢进他碗里，“这家店的炭烤茄子很是一绝，要不尝尝？”

见对方依旧有条不紊地挑着烤鱼鱼刺，齐梁觉得自己也被徐羚那股淡定传染了，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如何？”她问。

齐梁点点头，“很好吃。”

徐羚笑了笑，也撕了片茄子放进嘴里，“木鱼汤和味淋清酒做的跟汁，软而滑口，酸辣鲜香。”

吃完，她单手撑着下巴，用那股特有的懒懒的腔调感慨。

“所以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人活着不追求点好吃的，那多没意思？而且啊，越是不如意，饭越要好好吃，你说对不对？”

食物的热气伴随着香味溢了出来，熏得齐梁的眼睛微微发胀，也带着心里也被轻轻地触动了。

越是不如意，饭越要好好吃。

齐梁“嗯”了一声，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眼里的情绪，他低着头，假装吃得很认真。

“你这‘嗯’是什么意思？”铜雀有些不满道，“你这是被小铁传染了，嗯两声就想把徐姐姐打发了。”

“没有，”齐梁拖着碗筷低声说，“我觉得老板很适合做美食博主。”

徐羚听这话很开心笑了两声，带着十四岁少女特有的欢快。齐梁不禁抬起头，偷偷地打量她的侧脸，忽然觉得连他之前不太喜欢的那股懒懒的腔调，也跟着可爱了起来。

“我看你是想说我是个吃货吧？”

“没这意思……哦，忘了问了，”齐梁突然想起来，“关于丢了的那两把刀，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找回来？”

徐羚神秘一笑，又用那股悠悠的语气说道：“听说你是学霸，我来考考你。”

齐梁一愣。

不是因为少女毫无因果关系突然转换的话题，而是她提到了关于自己在学校的事。

“谁说我是学霸的？”他问。

“骗鬼咯！”铜雀撇撇嘴，“不该谦虚时瞎谦虚，你们学校光荣榜上还贴着你的名字，当我们瞎啊。”

“你们……怎么还去我学校了？”齐梁顿时有种被看见了底细的不安感。

“作为老板，关心下员工是应该的。”

徐羚说着，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下桌子，“那么进入正题，你听说过屠龙之术没？”

“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齐梁支着下巴，沉思，“为了学习屠龙术而散尽家财，你是问这个故事吗？”

徐羚点点头，“那么你怎么看？”

“因为世上本就没有龙啊，”齐梁轻轻地感慨，“所以学了屠龙术也是没有用武之地。”

“你说得没错，但别忘了，即使无龙可屠，对付大多数人，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徐羚说着，突然拍了拍身旁的空座位，“你刚才不是问我准备怎么找回来么？”

铜雀和小铁对视了一眼，会意。

毕竟这位置之前坐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齐梁沉思几秒，突然醒悟，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朱师傅……”

“嘘……”徐羚竖起食指晃了晃。

“知道就行，没必要说出来。”

夜晚的平谷巷安静得不像话。

平谷巷是一条水巷，外面连通着一片湖泊，这种地形在北方少之又少。四周无人居住，附近的公园便将这块地方围了起来，做成了收费的景区。

高高的围墙上，一个身影倏然落地，维持的半跪的姿势。

少年背后，背着一个苍白的女人。

“小龙？”

“我在，姐姐。”

“你是要带我去哪儿？”映雪睁着无焦的双眼，茫然问道。

“去雷部的聚集地。”少年说。

乖龙站起来，背着映雪一步步往前走，越走越急。

他想将姐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去找一次徐羚，如果害了姐姐的那个人和偷了刀的人是一伙的，他们应该是不会拒绝自己加入的。

而在此之前，他得将姐姐托付给雷部的人，对他而言，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一道电光闪过，无声无息。

少年猛地抬头，脚尖轻点，朝后急速滑去。

在他之前踩上的地方，如今有一道破土的焦黑痕迹。

“何人？”有人的声音从高墙两侧悠悠传来。

“乖龙，雷部先驱。”少男朗声报道。

对方不置可否。

就在少年将要重新踏出步子时，三道雷光从高墙之上编织而成，像是一张网从上轻飘飘地落下。

紫电落地，碎石四溅。

乖龙急速闪身，靠着墙角放下映雪。女人扶着墙，苍白的手臂微微发抖，黑漆的头发垂下，大半张脸被挡在里面。

少年拨开头发，看见女人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被碎石划出的伤口。

“你们要干什么！”他对着高墙上的人大喊。

须臾间，两排三人高的灰白墙上，站满了雷部前殿的兵卒。

并不宽敞的巷道旁是一条碧色的水巷，此时，一条乌黑的篷船穿过窄弄，缓缓浮至他眼前。

木船头立着一个颀长的年轻男子，当他摘下船夫才特有的锥形斗笠时，一双漆黑而冷峻的眼睛露了出来，被船头的煤灯映得发亮。

少年倏地睁大了眼。

“应……应武使？”

应元一身漆黑的水靠，忽地腾身站在了巷道上，朝姐弟两人走来。

似乎察觉到陌生气息的毕竟，映雪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脸色更添惨白。

“拿了他。”

“什？”

少年还没从错愕中回神，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高墙上一个人影突然落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应武使，你这是做什么？”少年怒道。

挣扎间，额头和肩部的伤口破裂，蹭在地面上，全是脏污的血迹。

映雪靠着墙壁，紧紧地捂着嘴，她虽然看不见，但她完全能想象出这时候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感觉到了，那个陌生的人还在向她走过来。

两人近在咫尺。

应元伸出手，掌心雷光一闪而过。

然而在即将落在苍白女人头顶时，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止住了他。

他停顿片刻，最终放弃了。

乖龙一直死死地盯着应元的一举一动，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他心头一震。

他看见了应元眼中，淡黑的雾气。

“你不是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