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能拿得了化成弯刀的寒魄剑,她自己着实没有想到。之前听灵均说过,那把寒魄剑没有点修为的人是拿不了的。她琢磨,自己哪里来了天生神力。
想了半天,找不到因果,觉得是寒魄剑也有失灵的时候。而那位帝姬茫然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说了几句她不明白的话来“不可能。”
她无暇揣摩小帝姬的话,再说,这位小帝姬的事情她也揣摩不透且不能揣摩。因为还在找苏木,她拱手就走了。
在酒楼等了两日,苏木的半个影子都没有,浮生点了一杯热茶,盘算着是不是回东洲去了的时候,小伙计十分挂在心上说,听说城中另一家的酒楼,醉里轩有人在那喝了一天一夜,连醉里轩的那掌柜都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浮生摸了一把冷汗,赶紧赶去。她是要和苏木说清楚,没有要伤他的命啊。
醉里轩,苏木已经喝得分不清南北,一旁的伙计和掌柜围作一团在好似在劝慰。浮生揉了揉额角,扒开人群蹲下身来叫苏木:“小殿下?”
苏木抱着酒坛子,微微睁开眼来,有些诧异却又是哭腔:“竟然喝出个魔怔来了。”
浮生将他扶起来,忧愁道“不是魔怔,是真的。你说你去换个衣服却偷偷来此哭鼻子,这实在不是你三岛十洲最有气概最潇洒的仙二代做出来的事。”
苏木抱着酒坛子,扭过头去继续伤情道:“诚然,我就算是这三岛十洲最有气概最潇洒的仙二代,你也不愿意喝我成亲”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浮生听地一片心惊,又耐足了性子安慰道:“小殿下你仔细想一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过是因为那一两副丹青。这说来不一定是喜欢,而是欣赏。”
“可我爹说,喜欢就是欣赏……”
浮生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喜欢是喜欢,欣赏是欣赏,殿下对我另眼相待,可见殿下您是对艺术有着颇高的审美。”
苏
木瞪大了眼,一时呆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可是我觉得我就是喜欢你,九重天上见着你我就十分喜欢你。”
浮生见着他好似有些动容,接着道:“情这一事最说不得,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你我二人无那缘分。而且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非要以爱来相称,不是么?”
苏木擦了一把鼻涕,抬眼看她。
浮生叹了一口气,抬手将他手中的酒坛子取过来,缓缓道:“我们作神仙的,拿得起便是要放得下的,殿下又是最洒脱的一个,怎么可能看不破呢?”
苏木终于有些动容了。
浮生浅浅一笑,十分慈爱温柔的看着他:“殿下终有一日会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
劝了半天,苏木好歹是听进去了,浮生又招了几个有眼力见伙计过来将苏木扶了起来簇拥着回客房歇息去。
送走苏木,浮生却找了个挨着窗边的座位坐下来出神。她适才相劝苏木那番话,自己貌似也信了几分。
人生百态,风花雪月各有纠缠,与他人相比,其实,自己就没有什么过不了的了。
窗外院中远处是一颗桂树。桂树上黄色细花朵朵堆簇,夜里的风温软拂过,一袭香气落地。
半晌,她抬起眼来,倒了一杯酒,淡淡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空中月色朗朗如昨,桂花香气寥寥。一颗桂树之后,那人一身白衫从桂树后转出来,一枚桂花落在他的肩头。
如那位月初小殿下当日所说,看上去,旃檀是清减了不少,但是看着面色还不错。
她将目光收回来,觉得不管前尘往事如何,在那一世其实已经了解了,经过苏木的事,她想通了很多,所谓儿女情长,实在是花费心思。他心中有大道,那些与她的恩恩怨怨,倒是合情合理。
这么一想,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看似轻松:“要喝酒么?”
栴檀沉默了一会儿,向这边走过来。隔着夜色她未能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她想,他大概也是不知道怎样对待自己吧?
他是一个天生的神仙,虽然不是直接导致自己等了一生但是也不能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他也许会愧疚,可是也许会觉得这太正常不过。
栴檀走进来,安静坐下。
浮生向后面伙计招了招手,换一壶茶吧。
旃檀坐在那里,沉默看着她。
浮生回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先行开口,语气却是客气而疏离:“其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起初不愿见你,只是因为有些事想不通,我暂时想不通,过些日子也就想通了。现在我就想明白了。”
“是我的错……”旃檀手颤了颤,说出那句话来。
浮生愣了愣,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桌上的酒杯倒映出一枚火光,声音微低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
“当时我是真心放你走的,我知道那是你的责任,那是你的信仰,如果你真背弃了自己的信仰,那你留在西凉和我在一起也是不会开心的。我本来是要好好和你作别的,只是我没有想到……
旁边热茶已经上来,她看着茶叶在水中沉浮,淡淡道:算一算,我们之间到底也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国家只恨,那一点恩怨也算不得什么,你伤过我也救了我多次,我们之间,”
她抬眼看他:“已经两清了。”
旃檀坐在那里,猛然抬起眼来。
浮生说了半天有些干涩,自己抿了一口热茶,站起身来,心平气和道:“说清楚了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如今都是神仙,以后,再见着,避免不了要见面……不过招摇山和西天也没有什么大的交集,要是碰面也是碰不上的。”
她一席话说的十分官方有礼,说完又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她走出几步,旁边的人抓住她的袖子,声音略带干涩:“子洛。”
她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回头,目光只是落到抓住他的手腕上,她说:“我如今没有什么可以绊倒你的了。神佛还要做什么呢?”
栴檀目光沉了沉。
浮生目光涣散望着远处的桂树,一树叶子被风带起涟漪。“子洛她已经死了,生在西凉,死在西凉。如今坟上的野草都生了又黄,黄了又枯。若是要寻,就连白骨也寻不到了。”
她将袖子不动声色从他手中抽出来,“旃檀,你现在看到的,站在你面前的,是招摇山的女君,浮生。”
旃檀愣住,动了动嘴唇却终究保持了沉默。
后来搁着很久,她没见过旃檀,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她想,旃檀只是因为那些前世记忆与她纠缠,如今她先开口了,那他们二人的事便给结了。再无瓜葛,这样也好。
时间匆匆而过。数不清招摇那花开了几次,那雪下了几场。
招摇山的果子有一年结的十分好,灵均拉着她去采了青梅酿了酒,还办了一个吃桃子大赛,谁吃的越多,就能得一壶灵均亲手酿的青梅酒。这也导致这个大赛无一人前来参加。
在这期间,沧澜的月初殿下来了招摇山一回。说是招摇山臣民的折子戏唱得好。那位小殿下听戏的时候,随口问了些不着边的话来。比如魔族的事她可知晓,还有一个什么魔族太子她可曾见过?
她神生短暂,自然是不知。不过这位小殿下也没有放在心上,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两一起听折子戏的热情。临走之时,她还摘了几筐樱桃让她带回沧澜去。
之后便没有什么熟人来了。一直到她接任君位的前几日。当日她搬了椅子在院子里凉亭中避暑喝茶。辛酉跑来说,有位白衣片飘飘的女子出现在山门,点名道姓要见她。
灵均在殿内午睡,却还是飘来了懒懒声音“将她扔出去就是。”
三岛十洲喜欢穿白衣的人很多,除了沧澜的小帝姬,还有就是妙玄信使。见灵均这态度,估摸着是那位善解人意的妙玄信使。
妙玄,她记得清楚的很。她没有和她算曾经骗她回去,在山洞中想要弄死她这账,她也就认了。谁让那时候她傻!隔了这么多年,她还一次次在背地里使阴招,在南冥的下绊子这事她如今也就不想算了。
手中凉茶一杯见底,遵着灵均的令去赶人的小仙官再次而来,“那个妙玄信使非要进来,还是招摇乃神山,万万没有将神仙拦在山外的道理。她乃是王母娘娘的侄女,还是灵山的半个弟子,若是不让她进来,她便”
“什么?那个谁还说了什么?”殿内传来一阵响声,灵均已经摇着扇子出现在门框处。
看着灵均的神情,浮生放了茶杯,站起身来,淡淡道:“你继续歇息,我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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