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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宁负如来不负卿》第45章 长安旧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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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洛回到王宫,第一次没有去上朝。

窗外晨光划破天际,宫灯的火烛落下灯火,飘出一抹细细寥寥的青烟。她坐在案头前看着手里的通关文牒手上玉玺印章终于落下去。

她这一夜想了很多,想了七年前长安和近日种种。她之前知道,有可能他不喜欢她,但是她想,他终究是亲口答应要娶她的,那么此后的一生还有很长。

她会让他爱上她的,不求爱若深渊,只求长远。

可是这一次终究让她清醒晓得,她与他一路遇上的那些妖怪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她也只是他生命中必定要跑出来刁难他的一个人罢了,她也是挡在他去西天路上的劫难。

那些神仙之间的事,需要她一个凡人来凑热闹了。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近日来这些举动一定愚蠢又好笑吧!就像是一个被耍的团团转的跳梁小丑。

只是那样一颗沉甸甸的心怎么能忽视,怎么能玩弄呢。她心中一把火烧的旺,忍不住愤怒,埋怨,可是更多的是胆怯,懦弱,难过……

她喜欢的人用计谋来骗她,已经足够悲惨了,她不允许自己再悲惨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大殿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宫人手捧红色嫁衣凤冠缓缓而来。“陛下,绣坊已经将嫁衣送来了。”

她站起身,目光落到红色的嫁衣上,上面金丝走线朵朵梨花已经盛开,如同一片灼灼红霞。

她缓缓闭上眼,吩咐着宫人:“今日请圣僧来宫中一趟。”

即使知道只是一场骗局,她还是做了最后一场赌注。她打定主意,若是他肯留下来,她万死不辞。

从前,她站在权力的顶端,想要的东西伸手便可拿到,现在,她终于知道即使她身居高位,受万民跪拜也有不可求之事,有时候爱真是个让人卑微的东西。

四月中。牡丹开的正好。

夜色黑浓,清幽花香阵阵夹杂在空气中,玄奘跟着宫人一路而来,穿过花园,路过月湖,行过长廊,终于忍不住询问宫人,“大人,这到底是去何处?”

先前宫人说是邀他来宫中观赏西凉珍稀国宝,想来是什么世间少有稀罕之物,但是这走了许久,看着四周布局,实在是不像有什么暗阁秘宫。

小宫女提着宫灯,回头看他一眼,眼角笑意浓浓,却是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说着绕过一放假山。突然视线宽阔起来,月色花浓,珠帘浮动,一扇圆形小窗,绯色纱幔层层叠叠在小阁楼中。

玄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住脚步。

他回头,身后适才引路的小宫女已经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亭子里纱幔之后,是一帘蓝色珠子,外面有风拂过,轻轻晃动,隔着那道帘子,一道修长身影隐在屏风后,投下一道浅浅身影。

身后粉色纱幔被风轻轻卷起,像是一股柔风。

他忽然收回眼,不敢看过去,一向冷峻的脸上此刻却是有些慌乱,说话却是强装的淡定:“适才国师邀请贫僧夜赏国宝,不小心闯到陛下寝宫,实在是无心冒犯,望陛下恕罪。”急急说完这几句话,说着他低垂眉眼,就要退下去。

“站住。”

屏风后传来柔柔声音,像是屋檐上落了白雪。

烛光微黄,子洛以手之颐靠在美人靠上,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笑容来,精致的脸在烛光下恍若牡丹。

她叫住他,从美人靠上起身,玉葱般的手指挑开蓝色珠帘,脸上带着微微诧异:“玄奘,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还算不得国宝吗?”

她问得认真,像是真正疑惑。

不似白日里繁琐累赘,此时她只着大红色中衣,黑色青丝如一段瀑布泻下来,眉眼的妆容却是西凉女子出嫁时候的妆容。眼尾勾勒了一朵血梨。在烛光下,本就好看的脸此时丽的惊人。

玄奘愣了一愣,别过眼,手上的佛珠转动,不动声色向后退几步,一时却不知怎么回答。

曳地的长裙一路窸窸窣窣,子洛缓缓行至他身前,注意到他有些不自在的神情。笑道:“你今日怎么了,不说话,也不看我?”

玄奘摇摇头,说话的时候却还是有些结巴,目光飘忽:“依照礼节,成亲之前,新人是不能相见的。

她微微一笑,像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声音浅浅若一池子的月光:“我们西凉没有这些琐碎的规矩。”

面前的白衣高僧顿了顿,满眼的不自在声音却柔和,耐心安抚道:“明日就是大婚,我今日还有许多事情处理,……若是无事,我。”

“有事。”子洛打断他的话,又搬了一张木凳子拉着他坐下,“你不要站着,你坐下呀。”

因为她的固执。玄奘不好退却便他挨着窗边的椅子坐下,和她隔了很长的距离,目光落在窗外的黑色里。

她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走过去认真挑过桌上的灯花,回头时候,正与他的目光对上。她浅浅一笑,抬手护住烛光,白皙的脸在烛光下也渡上一片柔和,“你看,这烛光也知人情,预兆明日之喜。

他理了理袖子,眼神黯淡。

她忽略那样的眼神,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今日,你陪我喝一杯吧。”说完自己一杯已经下了喉咙。

玄奘抬手想要阻止,她却又满了第二杯。

连着三杯酒后,借着三分醉意,说出那十分的话语。

她凑到他身前,眼里像是有星光:“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再次见到你。你都不知道,你来到西凉我有多开心。”

她说,“好多人啊都说我疯了。”她歪歪头,看着十分乖巧,继续道:“其实也不止西凉,天下人都在传言我疯了,就这样把万里山河拱手想让。可是啊,”她浅浅一笑,“可是我觉得,我们是天赐良缘,本就是天生一对,我的就是你的,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不在乎。”

子洛一番话下来。换来的却是:“子洛,你喝多了。”

她抬眼,苦笑道:“不碍事,反正我们明日成亲也是要喝酒的,喝的是合卺酒,意思就是长长久久。”

玄奘站起身来却是伸手要挡住她手中的酒壶:“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子洛,现在别喝了。”

子洛抬手躲过,向后退一步,这样一退,脚下裙子被椅子绊倒,眼看着她要摔下去,忽然手腕上传来稳稳力量,他顺手拉住她衣袖将她扶住。

这一番动作,将两人的具体拉的很近,她刚好半靠不靠的倚在他身上。

屋内空气仿佛凝滞,烛火跳跃。

她笑起来,黑色的瞳孔里倒影着这一袭白衫,像是回到了昔日的时光。问的却是“要娶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他颤了颤,终究回答:“没有。”

她侧头,仔仔细细看着他,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那样温柔的目光。将所有的情意都泛在了眼里。她说:“这是我今日听过最好听的话了。”倘若不是知晓他的心思,她几乎觉得这就是真话。

玄奘抬起眼来,平淡如水的眸子里月光转眼即逝。

她有些佩服他,明明不喜欢她,这样与她逢场作戏,也是真真难受,偏偏还要作出一副喜欢她的模样。

可是即使是装的,也足以让人信以为真。她抿了抿嘴,抬手红色广袖轻轻扫过他的脸颊,雪白的手腕在红色衣服下显眼,绯色唇若有若无像是挨上去……

她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有些痒痒,两人距离不过一尺,一声风吹檐上的铃铛响,他终于巧妙避开她,和她拉开距离,淡淡道:“陛下……你喝醉了。”

声音温和,却像是一把利刃。

她沉默了半刻,直起身来揉了揉额角,适才眼中情绪不见,笑起来的时候是朝堂之上熟练的笑容,她说:“我是喝醉了。”

她终于,不会再死皮耐脸缠着他了。

她转过身披了一件外衣在肩膀上,打开窗户,一大颗梨树在御花园中,枝丫碎风摆动,下面是一池子湖水,明月轻晃,倒了一壶的月光。

风吹来,适才的一点酒意被风吹得一丝不剩,且吹得人头脑十分清醒,她还是故作轻松道:“我醒醒酒,你可以去忙你的了。你走吧。”

又是一阵沉默。

玄奘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暗晦,顿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她手指颤了颤。回头静静看着他手中躺着那枚镯子。

他终于找到时机将镯子给她了,他今日答应来宫中无非也就是这个目的。与她作戏,与她耐心周旋……

玄奘说:“我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这枚镯子沾了些灵气,你戴着它很好。”

她抬手接过,声音温柔却有些颤抖:“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东西。”说着,她已经抬手圈到自己的手腕上,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她已经不想去分辨。他倘若对她有半分意思,那这镯子便不会给她。这一枚镯子,听说是可以定身的法术。她不接就好了。

可是这是唯一他送她的东西,有人赠送了春光明媚一场,她怎能忍心拒绝掉。

月满西楼,灯影重重。玄奘终于行礼:“不早了,你先歇息,我先走了。”

她点点头:“嗯。”

良久,那抹身影在月色里渐行渐远,子洛忽然提起裙摆,目光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转过长廊,匆匆跑过阶梯,登山高楼。站在楼台上,月光下,整个皇城的时光像是缓慢。

她看着那个人走过巷子,走过灯火,走过落了花的长廊,终于消失在皇城之中,是这楼台不可及之处。整个王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冷光。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才召出一个宫人来,从袖中拿出文牒淡淡道:“送去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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