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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深几许》第15章 爱之魂断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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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这里究竟还遗留着什么,居然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呆在这里,可是这个镇几乎一片荒芜啊。

小莲,你走吧,应该去重新做人。

柔总是这样问我,声音苍凉到令人泪水滚滚。我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沉默,犹如一朵安静又心事凝重的兰花,把头埋进膝盖,蹲在破败的屋墙下,扔帖地而扫的风拽飞泥土斑斑的裙角。

我第一次遇见柔的时候,自己正被一名法术精炼的臭和尚追捕。我飘到哪,和尚就跟到哪,虽然我挡住了他前面所有的进攻,但是挡不住他最后使出的杀手锏。他悬在空中,单手托起一碗金钵,一束耀眼的金光破夜射来,照在我身上滚烫万分,仿佛身置火海。我摔在草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哭泣,不甘心就此灰飞烟灭,于是哀嚎连连。

我疼的几乎在跪地求饶。可恨的臭和尚,面如青铁,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悲悯之情。对于他来讲,降妖服魔才是以卫天道,像我这种不肯去轮回的野鬼就该消失殆尽。我抬袖遮住金光,大喊:臭和尚!只要我一息尚存,你终有一日会落得跟我同样的下场。

忽而,一缕红烟绕过铁面凶恶的和尚,斩断了金钵射下的金光。随后落在我的面前,幻化成一名姿色娉婷的女子,摊开双臂挡在我前面,对愤怒的和尚说: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亦是善良的。

没想到她的一席话竟能打动铁石心肠的和尚,放我一条生路。他收起金钵,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警告,叫我不可在人间兴风作浪,否则日后必杀无疑。

她就是柔,是人是妖亦或是仙?她从不告知予我真相。只着一身桃花般淡香宜人的素装,施恩济世。

柔说:那个和尚叫法海,是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修仙之人。

柔还告诉我,这里是凤凰山脚下。曾经有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白蛇,为了报恩,却贪恋红尘。被法海锁入雷锋塔,至今都还在塔内苦修。她讲这段缠绵故事时,听得我满腔悲戚,觉得天下有情人都不得眷属。

一日晨光熹微,我坐在古树的枝丫上,随风晃荡着双腿,问柔那天为什么要救我。她站在下面抬起轮廓优美的脸,微微含笑:一百年前,你死的那天,你单薄的魂魄一步一回头的离开自己的身躯,一副夙愿未了的模样,那时要去游荡世界的我,刚好经过。现在我回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一切都有因有果。原来一百年前,我就遇到过柔,只是没有抓住机会。我跟柔说自己不想成为第二个白素贞,但是要完成一个夙愿,就必须像她那样贪恋红尘。

柔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支持我去试试,唯有一试才知它是苦是甜。我重重的点下头,得到这样的支持,我兴奋的拉着她在凤凰山间不停的穿梭和奔跑,像两只风情物种的蝴蝶,翩翩振翅。

柔带着我,去了柔情似水的江南,在一个叫钱塘县地方居住下来。开了一间绣纺,穿着衣袂飘飘的轻裙柔衫,撕布绣花。日复一日,金丝银针在绸子上游走的如鱼得水。不久便小有名气,引来不少目光。

有一日,一名俊秀的书生走进绣纺,气质卓越,谈吐彬彬有礼。想挑一方丝绢,送给妹妹。我埋着头,怀里抱着多绚丽不一的样式上前递给他看。他说他妹妹性格有些古怪,与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叫碧莲。

我轻轻一笑,内心生出无数羡慕。自己的名字也有个莲字,但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我一边细细听他述说一边翻看怀里的绣帕,希望能挑出书生妹妹能够满意的。此时刚从外面回来的柔,唤了我一声。

我抬起头,震惊在原地。眼光不是放在柔身上,而是书生那。时光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秦就站在我跟前。我轻轻的颤抖着,喉咙酸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恍如晴天霹雳,没想到辗转这么多年后,秦还会亦如当初般美好如斯的站在我跟前。而且靠的那么近。

尽管眼前的秦,已经是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的人。但是我依旧情不自禁的唤了出来:秦……

直到他挑好丝娟,头也不会的离开,我都依然站在原地望着他纤瘦的背影,久久不肯回神。也不理会柔想要摇醒我时捏的肩膀那么疼。

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阴霾的天空像诗人随意挥洒的墨迹,浅一笔深一笔。

半年过去了,书生再也没有来过绣纺。我站在门口一边向外张望一边问柔,我该怎么办。柔什么也没说,放下绣了一半的晚霞图,将我拉到桃花依稀飘落的后庭。教我唱昆曲,她说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可以放于心间,然后将思念幽幽的唱出来。

她唱的时候,轻轻摆弄着舞姿。这是我第一次看她酣歌起舞,一颦一笑都那么投入,似乎忘却了周围,深陷进回忆里。凄婉的嗓音,仿佛断了弦的筝,碎了心的玉。听得出来,她是有深深思念的人。

苦涩大于清甜,我们同样执着又悲伤。

没过多久,钱塘县又开了一间绣纺,但生意远远不如我们的好。

我抱着一捆鲜艳如虹的布料,要去给县里某个达官显贵的千金做嫁衣。半途路径那件绣纺。我看到书生正端坐在里面,和一名温柔婉约的女子调侃而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走进去,一只盯着书生。小绣纺的女主人有些难为情的拍醒我。我转过头望着她,只一眼我便断定她和她身后的丫鬟都不是人,浑身妖气弥漫。

但我无瑕顾忌她是人还是妖,我只想知道书生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望着小绣纺主人时眼里尽是无限柔情。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小绣纺。泪水悄然滑落,漾入躺在在怀里的红绸上,碗大的泪渍,碗大的伤。

后来,小绣纺的女主人和她的丫鬟来找我。她要我和柔唤她媚娘即可。

每次提到书生她都眉眼含羞,轻笑频频。绯红的双颊荡漾着短暂的幸福。我便明白,她爱书生,而且很深很深,深入心髓。她睁着水盈盈的双眼,问我为什么那天一直盯着仕林看。

我瞬间被她这般单纯又执着的性格打动,脱口而出的却是:因为他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然后她纠结于一起的眉梢缓缓舒展开来,好像放下了心底一块最为沉重的大石。

等她带着她的丫鬟轻轻松松的走后。柔站在我身后苦笑我傻。我真的很傻,宁愿怜惜媚娘却忘记给自己一个机会。任由自己的爱谦卑到站在树影婆娑的阴暗处,看着他们两小无猜般日日欢好,却不敢上前唤一声:许仕林,我的秦……

我坐在堂内,安静的绣鸳鸯。绣完一只后,柔急匆匆的从外面朝我跑来,告诉我许仕林在上京赶考的途中遭遇了不测,福惑难卜。我随即放下绣物,神色惶恐的化做一缕薄烟,朝他身处的地方赶去。

来不及了,他已经在我面前冰冷。我看着他轻薄的魂魄缓缓从身体里游离出来,立在我跟前,问: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看到安趟于地上的僵硬身躯。指着那幅尸体,目瞪口呆的皱起眉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仿佛死亡只是一场还没苏醒的梦。

其实我黯然的内心早已偷偷窃喜,因为他的死,让我们不会殊途难聚。可是见他千般不愿的相信事实的样子,我于心不忍的问:你想活过来么?

他紧紧的抓过我的手腕:我要活,我亲娘还等着我金榜题名后将她救出雷锋塔,我也没见过自己的亲爹爹。还有,还有媚娘她……

我不想再听到说后面的话,于是打断他的话,我在这一刻明白,他以爱媚娘就像当年爱我一样,爱的刻骨铭心。他说活的时候说得那么神色坚定。令我痛哭不已,泪水成行:你还记得小莲吗,一百年前那个小莲啊?

许仕林并没有理会我的感受,他焦急到听不进任何话,只努力的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求我救他,他不想死,不能死!我深知他的悲伤,亦如百年前的自己,一步一回头,万分凄苦。

我的心顿时一软,朝他深深点头,答应让他复活。我在洁净如洗的蓝天下,轻抚他的脸,露出这一百年里最后的微笑。

既然他已将我忘的云淡风轻,那么我要他今生因感激而记住我一辈子。我轻启朱唇,自腹中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内丹含在舌尖。俯下身轻吻他苍凉的尸体,将内丹从送入他口中。

正巧那名风姿娇柔的女子——媚娘匆匆赶来,在山路层层环绕的烟雾中不停的唤她的心上人。

再见了,我默默等待了一百年的秦郎。

我在用内丹救活你的那一瞬,飘逝的烟消云散。这个世界,即便是轮回,再也不会有一个曾经叫小莲的姑娘。

一百年前,我身患疾病,久病不愈。是秦订了亲却未过门的妻子。死于张灯结彩的大喜之日,让秦独自一人的度过了一生。其实我并没有离开他一步,时常化成翩跹的粉蝶绕于他身旁。后来被无数个道士追捕驱赶,不得不离开那个秦所在的小镇。魂魄都是健忘的,久而久之我便忘记了自己的姓什么,也忘记了秦所居住的地方。

辗转数十年后,遇到柔。

一起来到钱塘县,开了间不大不小的绣纺。

至到今日,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那些花儿

我找不到来时的路,那路上开着花。

他的杯子留在了讲台上,我悄悄的把采摘来的杏花放进一朵里面去。然后在课上偷偷的看着他的反应。他抬杯欲喝时,看到了花,笑了。是不是已被洞彻,我的脸有点热。

那年的春天很湿,湿到刚刚融化的土里,与雨气相蔓延。我沐浴着这样的味道,走在上学的路上。

然后,有一天,我突然遇到了一树的杏花拦住了我,打乱我的一早晨的情绪。我被这树花照的心神不定,任何一种美丽面前,都会加倍人的孤独和思念。而我,那会并不知道,只想分享与他。

摘了几朵,夹在书里,留给自己,不经意间,便留住了那年的这个春天。

他分享到了吗?他用笑来暧昧的暗示我。我坐在同学中间,悄悄的思忖着他的笑的含义。他在讲台前,依然镇定自若,流利专注的给我们讲课。他讲的什么呢?在多年后,我在想起时,一也并想到了这个问题,却只觉一片眩晕。

如果不迟到,我很喜欢在早上流连。尤其是阴天的时候。

那天就是。早春的阴天会把空气温暖,即将到来的雨,便就是即将到来的春。没有雨,春天便来的不够透彻。

我又去偷花。顺便摘了一朵别在耳边,衬着我那青春的长发。

雨丝丝的渗了下来,渗下了春天,渗下了我早早的春愁。我最早的忧郁,便就是源于那场春天的雨。我慢慢的走,慢慢的走。戴着花,把青春走在雨中。

好多年后,在看到青春这个词时,我便直接想到了这一画面。

接下来,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上班,我上学,以前竟然没有碰到过,虽然我刻意的想和他相遇。许多年后,当青春不再时,才知道,人生有许多事就是这样,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他匆匆走过来,手里拿着伞。我忙把乍见他时惊喜的心跳抑制住,怯生生的说了句:“老师好。”

他看我,笑了点点头:“没带伞?还走的这么慢,快要迟到了。”

我的脸又不知趣的红了,赶紧避开他的眼光。

然后,他的手伸了过来,把伞递给我,快步走了。

我没来的及推辞,就被这带着自作多情的情绪给陶醉了。然后,便是一天晕乎乎的课。在他的课上,我搜寻着他的目光,依然旁若无人,目中无我。

越是这样的态度,便越容易让迷茫的情感深陷。

我悄悄的把夹好的花夹到作业本里,交上去,装作无意。

作业本也被无意的拿了回来,花不见了。落在哪里了呢?

我承认我是个任性的孩子,直到现在也是。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制服不了这种天性。

我终在于作业本上问道:“我丢了两朵花,老师看到了吗?”

我还不得不承认,我伪装的很好,把所有的问题用我的沉静给掩盖的完好无缺,除去我的眼晴。

在上课时,我的目光温柔的询问和期待。他似不经意的扫过我,而我知道,那是有心。

在他下班的路上,我静静的等候。手里纠缠着一枝杏花,象是信物,更象是因果,花瓣飘落几许。

他的身影出现了,我背着书包,走上前去,手里拿着一束杏花。

走上前去时,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我该说什么呢?

于是,脸就先红了。

毕竟他的人生经验要多过我,他早已是知晓着一切,而又稳定着一切。而仍然,是他先说话了:“你是来向我要花的吗?”他依然笑,这可恶的笑。

“我……。”我想不出别的来,便点了下头。

“你的花该是开在将来,而不是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也许是过于紧张,也许是因为激动,我想哭。

“我不知道,我很难过,张老师,爱都是这样的吗?”我问。

“不,爱是温暖的,快乐的。它属于成熟的季节。”他说。

“我希望拥有它,现在。”我泪盈盈的看着他。

“不要轻易的敞开爱的藩篱,真爱只有一次,失去将不再获得。”他说。

“我相信你,张老师。也因为,现在我爱你。”我说。

他没有说话。

我的泪下来了,被青春的火燃的无所适从。我走过去,很想偎到他怀里。他点了支烟,避开了我的意图。我手中的杏花,零落的不剩几朵。

然后,我们一同走向回家的路。晚风依旧。

从那以后,我依然没有在他那里找到一点暗示和希冀的情感,而我的情怀依旧。杏花落了的时候,我结束了我的中学生活。我把一路夹来的杏花整理好,用透明胶封好,做成了书签,悄悄的送给他。

那年的春天,我摘了许多花,做了许多书签。把青春的记忆做成了标本,把那一年定格。再回首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些花儿,花儿一样的青春,悠远在那个湿雨着的春天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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