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昱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昨天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梦一般，不过酒劲此时却是全部退了，而且有种莫名舒爽的感觉。

伸了个懒腰，李昱走出房外，老徐又靠在墙边打盹，见到老徐，李昱脑海中又隐隐想起了昨夜老徐对自己讲述的故事，拍了拍脑袋，猛然反应过来，难道老徐昨天说的人是他自己？便是开口喊道：“老徐，快醒醒，大白天的睡啥觉？昨天你说的...”

李昱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徐打断道：“闭嘴，瓜娃子，老子正在练功，不要打搅我。”

“别骗我，你明明就是在睡觉，昨天...”

老徐一下子站起身来，“算了，老子不练了，不要跟过来！”说着便是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老徐的背影，终于是让他吃了次瘪，李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既然老徐不愿意回答，以后自己便不问了吧，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不愿再提的过去，就像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只有夜深人静之时，独自舔舐，历久弥新。

李昱拾起情绪，继续练功去了。

月余。

今日李昱从山上归来，照常拿起剑练习。不多久，其心中一动，想试着看看自己能否以气化形。

按照无极决的心法，其木剑在空中一挽，一个图形在空中微微一显，便是溃散。

李昱一愣，旋即露出紧张的神色，猛然聚气，然后按照方才的方法，再度在空中一挽，只见一个太极图的形状在空中浮现，不过还不是十分凝实。

紧接着，李昱感觉到体内的气疯狂的朝太极图上涌去，很快体内便是一阵空虚。

李昱的手在空中不断颤抖，脸色有些苍白，而太极图也开始震颤。终于李昱撑之不住，松开了木剑。

“砰！”李昱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太极图在空中慢慢消散。

好半天，李昱才平稳住气息，没想到此决居然这般厉害！

李昱心中狂喜不已，若是能够大成，又会有何种威能？

此后每日，李昱更是勤奋练习，颇有些入魔的感觉。

开春了，院中少了彼岸花，失色了不少。不过老徐不知道去哪搞了些兰花，散落在院里，没事就侍弄一番，在他的精心雕琢下，现在已经发了芽，满园花色淡雅，芳香四溢。

李昱躺在靠椅上，看着老徐侍弄的身影，李昱倒觉得现在的老徐还有那么些仙风道骨的雅意。不过下一刻，老徐就把水壶丢了过来，“浇水去！”然后大摇大摆的躺回自己的凳子上，晒起太阳。

李昱无奈的接过水壶，“八分干，二分湿”老徐懒洋洋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知道啦！”

浇完水，李昱也坐到了老徐旁边。初夏的太阳真好啊，照在脸上暖暖的，山涧溪流从房前淌过，弯弯曲曲，向一条蛇一样。山上静静的，云朵也停在空中，时间像停止了一般。

忽然，老徐一巴掌扇过来，“你个瓜娃子，没事做啊，发什么呆！”

李昱摸着脑袋站起身来，这老徐，真是一刻都不放过自己，站起身来，正欲上山，忽然又被老徐叫住：“等下。”

李昱回过身，露出诧异的神色。

老徐却微微一笑，道：“每天看你修炼，老子嘴里都淡出个鸟味了，走，今天带你下山。”

李昱闻言精神一震，日复一日的修炼确实有些乏味，连忙快步上前，道：“走着，走着！”

“呵呵！”老徐将酒壶别在腰间，也不带什么东西，一师一徒就下山而去。

下山在崇山峻岭间走了三四日，穿过几座城池，路上灾民流离失所，随处可见，不断往其它地方迁移。人们都饿得瘦骨嶙峋，面黄如蜡，毫无生气可言，路边躺着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一动不动，苍蝇在他们身旁不断飞动嗡叫，也没有反应，婴儿的啼哭声、妇女的呻吟声和老人的哀嚎声混在一起，痛苦不已。

李昱有些目不忍视，没想到如今的饥荒已经这般严重，心中只如刀绞，想做些什么却又感觉无能为力。如今的自己太过渺小，又如何救世济人。

每每碰到带着孩子又没有食物的人，老徐便会将身上的干粮分些出去，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们吃上一顿。

“老徐，他们迁移到下一个地方，就能活下去吗？”

“不能。”老徐难得露出悲悯的神色，轻轻一叹。

“这样下去要死多少人，朝廷难道就不管吗？”

“如今天下大势将倾，而且不知会乱多久，谁又会管这普通老百姓的死活呢？”老徐道：“不过你要记住，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国之根本在于民，民之根本在于人，所以定要勤政爱民。”

李昱点点头，“等我会牙离郡了，定会好好对待那里的子民。”

老徐露出些笑容，摸了摸李昱的头，不过眼中却是包含些其他意味。“很好，你还要记住，政与民并非对抗的关系，而是相互滋养、共同发展，只有这样，在你将来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你。”

“是，师父。”

二人就这样一路前行，又过了两三日终于到达了胜朝的边境，两人的干粮已于昨日吃完了。远远看见了一座城池，横在两山间，像一只张开嘴巴的巨兽卧在大地上。

李昱随着老徐走上近前，只见斑驳的城门上写着“黑城”二字，城墙高十丈有余，站在墙下有种要被吞噬的感觉，漆黑的墙壁近看有些泛红，宽广的墙壁向两边延绵而去，直至插入两边的山壁中，连成一体。

巨大的城门下，几个卫兵靠着城墙，无精打采的交谈着，对走到近前的李昱和老徐扫了一眼，随便盘问了几句，便又聊天去了。

李昱和老徐步入城中，一进城，一座高耸的楼宇便遥遥可见，被众星拱月般的簇在最中央，庞大的身躯令周围的矮房显得无比渺小。朱漆色的台柱一层一层往上叠，重檐庑殿顶一反常态，从底部开始一层一层扩大，到最中间向一把打伞般张开，乌压压的让人心中沉闷，而后每层的顶开始向上缩小。楼顶是一只巨大的青铜雕兽，张着大嘴对着远方的群山，正午的艳阳高照，但光线在楼宇前却暗淡无比，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感觉。

李昱对老徐问道：“老徐，那个建筑怎么如此怪异？”老徐难得露出凝重的表情，思忖了一下，道：“天行之道，法之自然，却总有人想逆天行事，可恨！可叹！”

李昱挠挠头，道：“说啥呢？”

老徐却不再言语，道：“走，去内城吧”。

进入内城，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低矮的平房错综复杂的在城内交错，大多都是门房紧闭，只有远处稍微宽阔点的地方，有些商贩拖出摊位摆放着一些物件，售卖着些什么，不过顾客也是零零星星的。

此时，李昱看向那座城中的巨楼，虽还是离得很远，但好像可以看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青气被屋顶巨兽吞没。李昱甩甩头，只当眼睛花了，并没有深究，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对老徐说：“老徐，咱们吃饭去了吧？”

老徐闻言，瞥了眼李昱，露出一丝坏笑道：“好，我知道这里有家酒楼，饭菜极为可口，就在前面不远，上次去吃的挂炉山鸡、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真是美味动人啊！”说着咋了几下嘴巴。

李昱在路上吃了几天干粮，早就想吃些肉食，加上又饿了将近两天，此时听得真是胃口大开，连咽了几口口水，道：“那还等啥，快走吧！”

可只见老徐在身上一阵摸索，然后手一顿，把口袋从衣服里翻出，无奈的李昱道：“我好像忘记带钱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和老徐镇定的脸，李昱怎么都觉得他的故意的，“那咋办？”李昱扭过头去不想看老徐的脸。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不饿，而且我有酒喝！”说着老徐取下腰间的酒壶，在路边席地而卧，就开始喝起酒来。其身旁也还有些饥民，在一旁乞讨，不过的路过的行人却是视而不见。

李昱那叫一个气啊，可是又拿老徐无可奈何，只得也坐了下来，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闭起眼打起坐来。

太阳有些毒辣，一个下午过去，李昱晒得有些燥了，感觉要饿得晕过去了，生平第一次觉得饥饿如此难以忍受。其忽然想起了路上的难民，不由得想到：自己尚且如此，他们那些手无缚鸡之力、饿得更久的人们又会如何？

这时，老徐忽的戳了戳李昱，道：“中午的时候，我还没跟你说完呢，其实还有两个菜我比较喜欢吃，叫砂锅煨鹿筋、白扒广肚，这个砂锅煨鹿筋啊，要选用上好的鹿筋...”

李昱头上青筋暴跳，按住想把老徐打死在土堆上的冲动，艰难的换个身，背对老徐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