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跑车的行进间流逝。

阳光从斜上方投射下来，预示着上午即将过去。

蜿蜒的公路渐渐出现走低的趋势。

我望向前方的路，公路从前方的山腰向下延伸，消失在视线里。

也就是说，只要再绕过那座山，很快就会离开这片山岭。

那么城市也就近在咫尺了。

数分钟过后，跑车绕过最后一段山路，开始向平原前进。

我侧过脸向下方眺望，原本被遮挡的远处之景在高处一览无余。

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平原上五彩缤纷，遥遥望去如同斑斓的绸缎，一座城市坐落在平原中央，即使在这种距离下也能依稀看到一些形状奇特而又高耸的建筑。

印象之中，城市都是混凝土和玻璃构建而成的，总体上应该是灰色的基调，但这座城市的风格迥然不同。

这里不像现实的世界，反而更像充斥色彩的童话，也不显得幼稚，用自然这个词比较贴切。

“那些颜色是什么，”我问s。

s望向我这一侧的窗外，过了许久后轻声说，“应该是花。”

确实是花，是铺满了整个平原的，无穷无尽的花。

“冬季光照不足，应该是不会开出这种五颜六色的花，”我说。

“确实如此，”s说。

“又是幻术吗，”我不解。

s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车内的暖气早已经关闭了，从进入山岭之后，我就感觉到这里和外面是不同的世界。

气温宜人，植物茂密，人在这种环境里找不出丝毫的不适。

跑车在下坡的山路上飞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平原上。

山岭此刻已经被抛在身后，而不远处的城市轮廓渐渐在地平线升起。

现在可以近距离看见公路两侧的景象。

浮往天际的花海在风中摇曳，充盈着生命的色泽，仿佛彩虹碎落在地。

“近距离看来，倒是很壮观，”我说。

s微微点头。

“会长喜欢花吗，”她低声询问。

“只是不反感，”我说，“一般来说，女性会更加喜欢花。”

“是吗，”s轻轻自言自语。

不再继续这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我的目光重回前方。

“快到了，”我说。

收费站出现在公路尽头。

公路没有其他分岔，仅仅连接着西市和旧兰市，旧兰市早已废弃多年，那么这条路就没有了用途。

想来收费站也应该废弃很久了，是可以直接通过的。这么想着，我缓缓减速，准备把车开进收费站的一个通道。

就在这时，收费站上方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西兰欢迎您。

我愣了一瞬。

那灯布满灰尘，明显多年没有用过了，此刻却亮了起来。

迟疑了一会，我把车开进一个通道，扭头看向旁边的收费亭里。

我本以为这里应该荒废了，没想到亭里竟然有人。

中年女人拉开窗户，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你好，年轻人。”

莫名亲近的语气，不像是经过培训的工作人员。

因为工组人员的礼貌中是夹带冷漠的。

于是我也微笑了一下。

“你好。”

“你是从兰市来的吗，”中年女人说。

“是的，”我回应。

“哦，这条路只通向兰市呢，”她说，“不过听说那里已经废弃了吧。”

“确实是这样，”我礼貌回应，内心却隐隐有些不耐烦。

我没有在收费站和人闲聊的兴致，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却好像和我十分熟络，而且说话的逻辑也十分跳跃。

“那你们也是躲避战争才来这里的吗，”女人又说。

我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讪笑着摇摇头。

“我们只是游客，听人说西市风景很好，特地来旅游的。”

女人盯着我的脸，面带一丝疑惑，断断续续地问。

“你们不是异常人吗。

“异常人，”我重复了这几个字，脸上露出疑惑。

这次换成女人露出呆滞的神情，然后她微笑。

“不好意思，我之前说的话不要往心里去，”她说，“战争四起时还有心情旅游，年轻人的心态很开阔。”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讪笑。

“那么，请享受在西市的时光，”她说完按下了台子上的按钮。

横杆抬起，通向城市的路打开了。

“不需要付费吗，”我说。

“不需要的，”她说。

“谢谢。”

我说完升起车窗，把车开入前方的路，脸上的讪笑瞬间消失无踪。

收费站在后视镜里慢慢缩小。

“会长，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s说。

“我知道，”我沉下眼睛。

“异常人是指，”s慢慢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么。”

“也许吧，”我说，然后眼神锋利了一瞬间。

跑车停靠在路边。

路上车流不息，街道上人来人往。

我和s此刻站在一家酒店前面，准备为今晚找一个落脚点，于是这家酒店成为了最终的选择。

房间已经订下，但是现在就入住还显得早了些，毕竟下午才刚开始，离傍晚还有不少时间。

我思索了一会，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略微熟悉这座城市，因为刚才在收费站时，中年女人所说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打定主意，我和s向着街角漫无目的地走去，四处打量。

早在在进入城市之前我就被其建筑风格吸引了。这里的建筑全部呈现出奇特的造型和结构，扭曲拉伸且不对称，但是没有丝毫格格不入，反而带来一丝美感。

街道两侧开设各种店铺，每个店铺前的花坛上种植着花朵，与之前在公路两侧所见的是一样的。

花的花瓣呈现出渐变的色泽，从不同的角度看去颜色也不相同。西市的人们似乎很喜欢这种花，以至于随处可见。

我再把目光投向周围的人们。

大部分人的穿着与常人无异，其中一部分人身穿宽松的，或者能够遮蔽全身的服饰。

宽松的衣服用于隐藏武器，就如之前的女人所说的，这些人可能是异常人，他们来到这里躲避战火。

我在心里默默数了数这些人的数量，即使这些人只占了市民的一小部分，也太多了。

异常人竟然能在街道上随意行走，这表明这座城市不仅知道异常人的存在，甚至还接纳了他们，而在其他城市，普通人是不知道这一类人的存在的。

莫非这城市与其他城市根本没有信息交流和物资往来，是一座孤立的世外之城。

不可思议。

正在我的思维跳跃之时，s轻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会长。”

“怎么了，”我边走边说。

“有人跟着我们，”s说。

我转过身向身后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他原本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我和s，发现我和s停下来了，于是快步向我和s走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册子。

他来到我和s面前，翻开手里的册子，对照起我和s的脸。

“你们不是西市的居民，”他说。

“是的，我们是游客，”我说。

警察眯起双眼。

“游客，”他缓缓重复这两个字。

“有什么问题吗，”我说。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警察问。

我刚想说是从兰市而来，但是突然间有一种危机感，于是我隐瞒了实情。

“我们是从东市来的。”

“东市没有和西市相连的公路，”他的语气里带着警惕。

“是这样的，”我说，“我们先从东市到旧兰市，然后再从兰市的公路来到了西市。”

警察微微放松了警觉。

“那么请出示一下身份证，配合登记。”

“好的，”我点头，然后从风衣的内袋里拿出两张身份证递给他。

警察用仪器扫过身份证，然后在册子登记了一下，把身份证递回给我，说，“可以了。”

“这样就好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了，”警察说，“如果停留超过三天的，要去市民局申请。”

“我们只停留一天，”我说。

警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看了看他的身影，没有说什么，继续和s一起向街道走去。

走过了几条街，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警察怎么会找到我们呢，”我自言自语。

“也许是因为收费站的中年女人，”s说，“她可以记录我们的车牌号和相貌，然后通知警察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颔首，“如果这是例行公事就无所谓，如果是有预谋的话，事情就不简单了，看来必须要弄清楚。”

s跟在我身后，没有说话。

转过几个街区，天色渐暗，傍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