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之夜。

傍晚时的天空还十分澄澈干净，天色暗下来后没多久突然起了骤风，带来几片阴云。

服务区的餐厅外，平静被淅沥的雨声打破，然后渐渐转变为了倾盆暴雨。

我就是这时被雨声吵醒的。

桌子旁，铁桶里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火焰驱逐着深夜的寒意。

睡意还未退去，我抬起模糊的视线看向桌子对面。

s侧着脸坐在篝火旁，目光地透过窗户上的水雾望向外面。

火光在她的眼睛里柔和转动。

“会长已经醒了吗，”她转过头，面带浅浅的微笑。

我扶着额头，看向窗户上跳动的水珠，半晌后缓缓说，“外面下雨了。”

随意地说出这一句话，我莫名地感觉有一些怪异，却说不清楚怪异在何处。

也许是刚醒的缘故，神志还有一些不清晰，于是没有再多想，我看向s。

“s，你休息吧，我已经睡够了。”

s微微一笑，摇摇头后视线再次移向窗外。

“会长如果还想睡的话，就继续睡吧，”她说着继续转过头看向外面，“s在下雨的时候睡不着。”

“是吗，”我轻声应道，目光微黯。

s的这个习惯，从她刚开始跟随我时就存在了。

她对雨水，或者说是大量的液体有强烈的恐惧感，虽然她不曾表现出来，但是我是能看出来的。

“那么就这样等到早上吧，”我又说，“希望到早上雨会停了。”

窗户上的不断地被水珠拍击，水珠汇聚下滑，反复不止。

我们沉默下来。

服务区的餐厅是空阔的，篝火的光线无法照射到的地方被黑色笼罩，显得有些阴暗。

长久的安静，让我的神经产生了松弛。

这时，s突然说话了。

“会长，”她说，“这一次旅程结束后，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拉拢中立的人加入十字会，”我说着停顿片刻，“然后，正式开战吧。”

“被拉拢的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呢，”s说。

“棋子的下场，大概是被抛弃吧，”我淡淡的说。

“那如果到了没有选择的时候，会长会抛弃s么。”

她语气平静柔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呆滞了一下，目光望向s的侧脸。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我说，“h对你说了什么吗。”

s摇摇头。

“抱歉，会长，s说了不明所以的话。”

我看着s的脸，她平静面容之下明显隐藏着复杂的思绪，但是我却看不透。

“放心吧，”我说，“既然我对你伸出了手，那么就不会把你扔在半路上，如果我抛弃了你，也就抛弃了人性，那么我一直斗争到现在也就毫无意义了。”

s突然笑了，然后又慢慢低下头。

“谢谢，”她说。

“你今天怎么了，”我说。

s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很少会主动寻找话题。

“没什么，会长多虑了，s只是随意问一下，”s说着看向窗外，目光里流动起光芒，然后转移话题。

“他们快来了。”

听了s的话，我愣了一下，也向窗外看去。

没有察觉异样的动静，依然只有雨线交织。

“会长不觉得这场雨很有问题吗，”s说。

我的瞳孔里倒影着窗户上的水滴，然后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雨水看向远处。

公路上是干燥的。

难怪我一直觉得怪异，却感觉不出怪异的哪里，原来怪异的是这场雨，因为下雨这件事太稀松平常了，以至于我忽略了它。

按照此刻的风向，乌云是从公路的另一侧飘过来的，但是公路上却没有水迹。

这片乌云竟然是凭空出现在服务区上空的。

“幻术么，”我沉下声音。

“是的，”s说。

“跟在我后面，”我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放在桌边的长剑。

一阵风吹歪了雨线，遮蔽了窗外的一切，然后风弱下去，几个黑色身影出现在雨中。

他们的黑袍在风中翻滚，如同幽灵。

我和s离开餐厅，穿过黑暗的走廊后站在服务区中心的正门处。

门外的水如灌注而下，视线在黑夜下难以到达十米之外。

我伸手接触屋檐泻下的雨水。

“这只是普通的雨，”我转身看向s，“如果要限制视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速度限制，”s说。

我立刻明白了s的意思，然后皱了皱眉头，内心估计了一下到达停车场的距离。

此处与停车场不过两百米，全力冲刺的话几乎只要一秒，但是如果在雨中以这种的速度冲刺，无异于撞上弹幕。

一番思索，我轻声说，“争取不要暴露，十秒。”

s微微点头。

“行动，”我压低声音。

话音落下，我和s猛然掠进雨中。

视线一下子被水雾充斥，倾盆大雨灌入我的衣领，从裤角疯狂泻出。

全身几乎在掠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湿透。

飞奔间衣服贴紧皮肤，迎面扑来的雨点如刀尖在全身割划。

哗啦啦的声音充满了四周。

突然，暴躁的雨声中响起一串颤音，一个黑影随之而现，手臂如鞭般带着利器甩过空气。

雨水竟然在瞬间出现清晰的断层。

我眯起双眼想要看清敌人的方向，然而雨雾与黑暗交错，将一切隐匿于阴影中。

尖锐的声音在右侧耳畔划过。

我的身形骤然向左前方翻滚闪避出数米，利器之锋贴着我的腰部擦过，风衣被切开一条口子。

躲过袭击，没有丝毫停顿和喘息的机会，我和s继续向前方冲刺。

一秒。

水花在身后飞溅，鞋底反复踩踏积水，发出急促沉闷的拍打声。

二十米距离转眼已经在身后，后方的敌人没有追上来，而前方也似乎没有出现敌人的身影。

嘈杂的暴雨遮蔽了脚步，弥漫的雨雾阻碍了视线，在这种环境里，也许对于双方都有着很多限制。

突然我被身后的s猛然拽住，前进的步伐瞬间停下。

“钢丝，”s的声音随即从身后传来。

我立刻抬手向前摸了摸，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面前是一排横置的钢丝，细如发丝，在黑暗中泛着微微淡光，一米之外根本无法察觉。

如果我刚才直接撞上去，当场分尸。

但是现在没有后怕的时间，我果断抽出腰间的剑，一记竖斩切断所有钢丝。

继续前进。

三秒。

雨水敲打铝皮顶棚的声音。

加油站的轮廓在雨中显现，只要穿过加油站就到达了停车场。

正当我和s穿过加油站时，一个宏大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如巨钟鸣响。

“回头，人类。”

我愣了一下，脚下步伐不减反增。

这种声音近乎魔幻了，仿佛神话里的古龙低语。

神。

我脑海里突然莫名翻滚起了这个字。

大概只有神，才会把人类这种字眼挂在嘴边，仿佛自身的存在是如何超脱。

然而这是可笑的，现实并非神话和玄幻，没有神存在的依据。

装神弄鬼。

我和s冲出加油站，接近了停车场。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如雷声滚滚。

“打破秩序，就是毁灭自身。”

没有理会那个声音，我和s已经进入了停车场，停放跑车的位置近在眼前。

五秒。

天空突然雷光滚动起来，闪电开始在乌云里流窜。

雨水戛然而止，笼罩半空的云层盘转起来，中央渐渐出现了一个空洞。

而前方的停车场中央，几个黑袍人围成一个圈，正在对天空中的空洞做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像是什么宗教仪式。

我飞奔间抬头看向天空，不禁锁紧了双眉。

现在我所看到的已经远远超出以往的认知了，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可以确定，不合常理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最好是赶紧离开此地。

云层空洞仅仅平静了一秒，无数黑色的点状物从里面喷涌而出。

我和s直接绕过了正在摆姿势的几个黑袍人，迅速钻入跑车之中。

出乎意料，那几个黑袍人没有理会我们，依然在继续手中的动作。

跑车启动，以这辆车的性能，我们随时可以离开此地。

我握住方向盘，然后目光透过窗车窗看向坠落的黑点，想要看清楚那些是什么。

下一刻，我愣住了。

那些密密麻麻，如蝗虫般倾泻而下的，竟然是人。

全是身穿黑袍的人。

一阵寒意窜过全身上下。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也不想细究，于是立刻踩下油门。

车身甩过一个弧线，从服务区的出口冲进公路。

然后，我从后视镜里看到。

服务区里，一道巨大的金红色光芒，化作狭长的十字笔直插入云霄。

云层骤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