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除却这个老太监，这里还有个老宫女。只是不知道……喜不喜欢杀人。

青宁头皮有些发麻。

“既然是小雪带来的，那便见个面吧。”苍老的女声有气无力的道。

未待青宁答话，老太监一伸手，青宁便被一股大力带的直直向前飞起，“哐当”一声落入殿中，半天爬不起来。

她的确是爬不起来，倒不是因为摔着了。而是……这殿中藤蔓太多了。

她刚刚抽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又被绊住了。

好不容易把脚伸出来，头发又被缠住了。

总算狼狈不堪的站起来，趁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看清：这大殿里，竟密密麻麻的长了满满一殿的蔓天竺！

“慢着一点，我这把老骨头如今不听我使唤，想绊谁就绊谁。”苍老的女声温和的道。

青宁舒了口气：“前辈，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啊。”

“你怎会看不见？我就在你眼前，满屋子都是啊。”苍老的女声揶揄道。

青宁结结巴巴的道：“前辈……不要说笑。”她动了动脚，结果裙子又被缠住了。

苍老的女声不由哈哈大笑，一殿的蔓天竺也随之摇晃起来，一时间叶影婆娑，凉风习习。

青宁大为震惊：“前辈，你是……树！”

苍老的女声止住了笑，满殿的藤萝也渐渐安静下来，像是自言自语：“树啊……我怎么会是树呢？我自然是人。那时我跟你一样年轻，胆子也一样大，样子也好看……怎么就变成了树呢？”

青宁奇道：“前辈，你经历过什么？我只听说，人中毒垂死时，如果用阴河红夕藤的种子种入血脉，便能激活人体的生机，借树精树魄之力拔除剧毒，存活下来。只是……人便从此要依托藤蔓而生。莫非前辈……”

苍老的女声沉默了片刻：“说得不错，你这小姑娘有几分道行。”

青宁便安慰她道：“前辈不必难过，能活着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苍老的女声叹了口气：“我没有你想的开。我做错了很多事。而且已经十年没见过我儿子了。”

青宁道：“人谁无过？又不是圣人，做错事是很正常的。你想见儿子，便想法子见见。”

苍老的女声深深叹息：“小姑娘，你不明白。那时我也是年轻，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已暗中标好了价格。所以如今，只能坐以待毙，不能怨天尤人。”

“阿霜，不要这样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恶魔！都怪那个恶魔！他不但毁了你，还让你活的生不如死！”老太监咬牙切齿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怪我自己，是我把自己卖给了恶魔。可是，后来我有了儿子，我却不希望他像我这样。我想他堂堂正正做人，坦荡，正直，无私，真正能有一番作为。他长大了，很出色，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好……”

老太监冷笑道：“他做得越好，那恶魔便越恨你。”

苍老的女声变得痛苦至极：“没错。可恨的是，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再也见不到儿子。自己也变成了一株藤萝。”

青宁大为震惊：“前辈，你是说，这不是为了救命的权宜之计，是有人故意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啊。”苍老的女声过了很久才道。

“还有三天便是春祭了。安俪的耐心大约也已经用完了。瑾儿的命正握在他们手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树能有什么办法呢？”苍老的女声自言自语的问道。

“到时老奴去把老命拼了。拼死一个算一个。”老太监道。

“可是瑾儿呢？”苍老的女声绝望的问道。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唉，等我看看这孩子，便送她出去吧。听两个老妖怪絮叨了这么久，没得把人家吓坏了。”过了很久，苍老的女声才叹息着道。

青宁眼前一晃，人已飘到了殿顶。她看到有一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从挨挨挤挤的藤叶中露了出来，一双平淡的眸子细细的审视着她。

那眼神，先是淡然，后是奇怪，再是惊异，最后竟是狂喜！

“哈哈哈哈哈！”

满殿的藤叶又晃动起来。

“竟是这样！独孤心没有骗我！独孤心没有骗我！哈哈哈哈哈！”苍老的女声又哭又笑。

青宁正莫名其妙之时，哭笑声戛然而止，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一股大力把她抛了起来！她的身体咕噜噜一阵乱滚，滚过一个斜坡，居然掉落进一个深洞里！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位前辈真是喜怒无常。

她摸了摸身上，萤光盏还在，正准备摩挲一下点亮，忽听头顶有人道：“甘宜，再过三日便是春祭了。我本想留着你的命，全了我们的姐妹情，奈何他不肯……你不要怪我。”

苍老的女声冷笑道：“安俪，你要动手便动手，不必假惺惺的猫哭耗子！”

安俪！

青宁大为震惊，这宫里叫安俪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大名鼎鼎、权倾西周的一品夫人，鱼湘郡主安小舞的生母俪夫人！

俪夫人淡淡的道：“甘宜，你又在胡乱揣测别人的好心。你这辈子，坏就坏在这个脾气上。如今你要走了，闺蜜一场，我还是得好好嘱咐你几句，免得下辈子你又这般做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苍老的女声道：“论不要脸，我自然不如你。”

俪夫人笑道：“我不要脸，你要脸？你忘了你一个六品县丞的女儿是怎么一步步当上皇后的？你开口闭口说他是恶魔，如果不是他，你能当上皇后？周岱瑾那个缺心眼的傻子能当上太子？你们母子的名字都刻在了天恒石上，成为不可更改的周氏正统，凭你那当六品县丞的爹能做到？”

她嗤之以鼻：“说起来吃了亏的是他！他身份高贵，智谋奇绝，容颜无双，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是真的喜欢你，才帮你们到这一步！可是你是怎么报答他的呢？”

她冷笑道：“你在八里河不肯履约出兵，为了一点点灵力元晶跟他讨价还价！周胜村三百个战俘叫你干干脆脆的杀掉你不肯，更不要说，每次筹集粮草没有一回按量筹足！背地里，还跟南越国圣女独孤心勾勾搭搭！你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坏了他多少大事？”

“恩人帮了你的大忙，收你一点利息怎么了？莫非他欠你的？甘宜霜染，是你们母子翅膀硬了，忘了自己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