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秦澈上了楼,推开房门,只见宋书锦坐在梳妆台前。
他走过去,双手压住了她的肩膀,他的头贴在她的侧耳的头发旁边,似有意味的笑了笑说,“夫人,我来迟了。”
宋书锦面色冰冷,正欲起身,却被他反抱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
“宋书锦,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是,我没资格,你我之间不过从来都只是逢场作戏,你又何必当真。”
“宋书锦,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只要我秦澈愿意,江北所有的女人都会和我在一起,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出身好的大有人在,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嫁给你本就不是我的心意,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宋书锦语气始终如一,冰凉透底。
秦澈怒了,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宋书锦的脸顿时火辣辣的,她勾起唇角讽刺的笑了笑。
秦澈捏住了她的下巴,她对上了他的眼。
“宋书锦,你好自为之。”
秦澈走了,宋书锦坐在梳妆台前木椅上,对着镜子,恍惚间想起了许慢。
那个曾说过让她一辈子都不受半点委屈的少年,如今到底在何方?
宋书锦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睫毛往下流。
如果当初她逃了出来,如果当初她跟许慢走了没有上秦澈的花轿,一切会不会比现在好。
宋书锦听见推门声,便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只见走进来的人是苏念雪。
“阿锦,你哭了,是不是秦澈那个混蛋欺负你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宋书锦拉住了苏念雪,摇了摇头。
“我没事。”
“阿锦,你就是太心善了。”
……
宋书锦笑了笑,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了句:“念雪,我刚才突然间想起了以前,想起了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单纯美好快乐的样子,仿佛一场梦一样。”
“是啊,那时你我还有表哥,我们每次放学都要去七里镇的合欢树下。去油菜花田和古桥。”
“是啊,那时真好!”苏念雪看着宋书锦的眸子里闪出了亮光。
“你又想表哥了?”
“我想他,可是他却不会回来了。”
是啊,若是当初许慢没有去东洋,宋书锦也便不会嫁给秦澈像个活死人似的整日受这种气。
苏念雪始终认为是表哥亏欠了阿锦,她心疼阿锦,却怨不起表哥。
然而谁都不知道,那日宋书锦下定了决心收拾好一切要同许慢一起走,一起投身于革命。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宋父发现了她的心思,把她锁在了柴房里,她没来得及去同许慢说清,她没来得及同他一起走。
当她逃出去时,梁桥边的合欢树下已是空然一片。许慢走了,他没等到她。
染坊倒闭,母亲上吊,父亲逼她嫁给了秦家。
宋书锦想起秦澈来提亲的那天,屋外的鞭炮声声炸裂,那一刻她的心也同那炮渣一样裂的生疼。
她的心死了。她上了秦澈的花轿,秦家上下张灯结彩挂满了朱红的幔帐和灯笼,宋书锦踩着新履一步一步走进了礼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人洞房。”
……
旁人的欢笑声传人宋书锦的耳中,只觉得是烧伤般的灼痛,宋书锦勾起嘴角讽刺的苦笑着,盖头下泪水湿了眼眶。
昏黄烛火寂摇晃,大红盖头下谁彷徨,流泪的荣花和喜糖静静放在一旁。
秦澈推开门,他身上沾了酒气,虽不是很浓烈但却刺的宋书锦鼻头蓦然一酸。
“阿锦,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等久了。”
说罢便掀起她的盖头,信灯下的她比那日初相见时还要美。
他抬手去摸她的脸,她将头微微一侧,眼神空洞无物。
换来了她一句冰冷的“你何必同我说这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他怔了怔,手终是停在了半空中他看了她一眼,拂了拂衣裳失望的踉跄着走了出去。
新婚燕尔,别人家的夫妻都是相敬如宾,而他们却是彼此相互隔阂。
宋书锦对镜梳妆泪千行,仿佛一夜之间她已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宋家小姐变成了一个深闺旧庭里的少奶奶。
她又何曾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可是很多时候人生是没得办法重来的。
她现在是秦家的三少奶奶,纵然社会民主共和观念已不断的深入人心,然大方之家,女子必是要从一而终。
夜深了,苏念雪走了,宋书锦一个人坐在床头,始终无法入眠。
脑海里重重叠叠都是许慢的身影。还有合欢树下,油菜田里他拉着她奔跑的场景。
宋书锦终究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书锦便听见了楼下有汽笛声,她掀起窗帘,只见秦澈和蒋绍洋一同上了车,车朝外开去。
宋书锦洗了把脸,梳好头发,便下了楼。依旧是齐刘海,两侧的辫子挽在后面,长发及腰。
真不像是一个少奶奶,真觉着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
刚下楼便迎面遇上了顾玄宇。
“三嫂,起得真早啊!”
“顾四弟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我是被逼的,是三哥说他要下山一趟,让我留下来陪三嫂聊聊天。三哥还说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如果三嫂觉得闷得话就让我带你去湖边走走,散散心。”
顾玄宇的语气轻松诙谐,宋书锦抿嘴笑了笑。
“那可真是有劳顾四弟了。”她故意将有劳二字咬的很重,说罢便冲他那呆萌的样子笑了笑。
“走吧。”
“三嫂,你和三哥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啊!”
宋书锦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说这话,笑了笑在心里自嘲:
“是啊,在外人眼里她和秦澈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对模范夫妻的样子,然而谁又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三嫂,今天的阳光真好!”
“是啊!可惜你的鱼儿不上钩。”
“三嫂,若论这钓鱼的技法,我可真是比不上三哥,看来今天三嫂要跟着我吃素了。”
“吃素也没什么不好的,天天吃肉腻得慌。”
“哈哈,三嫂果然和旁人不一样。”
顾玄宇咧嘴笑了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随后便将手里的鱼竿用力往草坪上一抡,一条草鱼便躺在了岸上。
“三嫂,我可不敢让你吃素,我怕三哥打我。”
“哈哈哈哈……”
宋书锦听罢也笑了起来。
“顾四弟,你可真有趣!”
“三嫂,今天午饭有鱼吃了,听说三嫂最喜欢吃松鼠桂鱼。”
……
吃罢午饭,苏念雪拉着宋书锦上了楼,她对她说:“阿锦,表哥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
“表哥托人给我捎话说他就要回来了。”
“真的吗?他终于要回来了!”宋书锦眼睛里闪烁着消失了已久的光芒,含着泪抿嘴轻笑。
“嗯。”苏念雪点了点头。
“我要把那日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当面同他说清楚。”
“阿锦,你听我说,最近你一定要掩人耳目,千万不要被秦澈看出了端倪来。”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的。”
“嗯,我走了。”
“嗯。”
秦澈回到嵇云阁已是夜晚时分,宋书锦刚准备上床睡觉便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果不其然推开门的是秦澈。
她转过身看着他走近自己,他递给了她一瓶药,“擦上吧,昨天是我下手重了。”
“不需要。”她的语气依旧冰冷。
他却由不得她拒绝,走近她扳过她的脸,拿起药便往上抹。
她痛但却始终不吭声。
擦完药,他抱住了她,“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一声不吭的样子。”
她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越挣扎他便抱的越紧。
“你有心吗?你能看到我的心吗?”
“我看不到你的心,因为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宋书锦一如既往地在秦澈面前展现出一副冰冷的样子。
可是此时的秦澈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刻薄与不羁。
突然房间里的灯闪了一下,整个房间陷入了无限的漆黑之中,宋书锦趁乱推开了秦澈,向外走去。
楼道里也是一片漆黑,叫了几声念雪也没人应,邓妈似乎也没在楼下。
宋书锦提起裙角正准备扶着楼梯向楼下走去时,突然听见房间里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几声听起来沙哑的“娘,娘……”
声音越来越孤独,越来越让人想转身……
于是她又掉头跑进了房间里,刚走了几步突然脚一崴,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
手掌不偏不倚的扎在了摔碎的瓷片上,血顺着手腕在流,隐隐约约她看见床边似乎蜷着一个人。
她起身摸着床沿走近,伸手间胳膊被人一把拉住了,她于是蹲下身抱住了正在发抖的人。
秦澈浑身都在颤抖。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娘,天黑了,快带我回家。”
“娘,天黑了,带我回家。”
“娘,天黑了,带我回家。”
……
宋书锦看着此刻的他,顿时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似的,她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娘亲。
她顾不得手上的血,紧紧抱住了秦澈。
谁知秦澈感受到温热的血时整个人抖得越厉害了。
突然他吻住了她的脸,漆黑的夜里,她的手还在流血,他浑身还在发抖。
他吻着她,有一种温暖和安心。
宋书锦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痛的没了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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