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光辉号，机舱。

防护力场“嗡”地一声开启，无形的屏障展开在空气里，始终紧绷着神经的两个人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思前想后，整台星舰上，或许只有林霭夜留下来的这台、由涂彻晓完全掌握密钥的破晓光辉号是最安全的了。既可以隔绝一切窥探，又不用为出现在这里而向别人找别的借口，毕竟对于机甲的定时保养时找不出任何问题的借口。

——虽然这一切极有可能只是她们的自我安慰罢了。

短暂的静默后，涂彻晓先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我推测，这件事情应当保密级别很高。但是由于运输需要，所以舰长拉尔姆斯，大副齐怀钰，以及树老师起码都是知情的。其余工作人员排除知情的可能性，凌零学长的小队应该和我们一样被蒙在鼓里，只以为要护送的是每年学院招生的物资和各大星圈的联络点补给。”琼英沉吟了片刻，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然而我们却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们是真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货舱的监视器出现了某些问题，又或者我们正好足够幸运，避开了他们提前设置在这里的其他迷惑措施。第二，他们虽然知道，但是并没有阻拦我们。”涂彻晓竖起两根手指：“以概率论来讲，我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性。况且在里面的时候，不愿意露面的那个共生精灵也是这样说的。不排除她提前得到了某种提示的可能性。”

“以第一种情况假设，我们目前就要面临两种选择。或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在私下秘密活动，看是否能够在能力范围内做出一些改变这项交易的事情。”琼英点头表示对涂彻晓分析的认同，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以第二种情况假设，那么我们就要分析他们到底为什么让我们知道，是想要利用我们做什么，还是别的什么。”

“综合分析我们的可利用性，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特殊的点。论战斗力，我们还不如凌零学长的小队。那么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涂彻晓抿嘴。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寂静，琼英突然一拍手，想起了什么：“我们的目的地是首都星，而这里应当没有谁比你对首都星更熟悉了！他们是想要利用这一点！你可是土生土长的首都星人！”

涂彻晓一愣，跟上了她的思路：“倘若是利用这一点，那么他们是想要在首都星做一些什么……具体什么呢？让我们知道交易的存在，再利用我对于首都星的熟悉……以及大概率下我们对这项交易的不满和本能的想要阻止的心情……”

“难道……他们，也想要阻止这项交易？”琼英皱起眉头：“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啊，直截了当返航不就可以了吗？”

涂彻晓摇摇头：“返航是不可能的，进入帝国范围后，所有星舰都在弗丽嘉监视下。如果非要说兜圈子的必要性，我推测应当是舰长和树老师都签订了某种不能违反的协议，但如果是我们自己撞破的，那么他们就不必承担违背协议而带来的后果，最多只是工作疏忽而已。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虽然是明明白白地被利用，但是我竟然奇妙地有一点能够体谅他们，真是太可恶了。”琼英咬牙切齿：“真是狡猾啊，树老师。”

……等等，明明舰长也是有份的，为什么只记恨树老师一个？

涂彻晓莫名其妙地看了琼英一眼，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分析了下去：“假设我们分析的结果是真的，且我们遵从自己的内心，那么我们依然面临两样选择。”她竖起两根指头：“第一，让凌零学长也知道这件事情，让他们从旁协助我们，一起破坏这起交易。这样做的优点在于法不责众，就算失败或者造成了一些损失，也可以由大家分担损失。第二，就是我们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做好其他一应准备，一力完成这件事。”

“……说实话，虽然我的心里也很难受，并且想要去阻止这项没有人性的交易，但是我的理性是阻止我插手的。”琼英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且不论风险到底有多大，这件事情绝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而这些共生精灵所交换来的利益，极有可能是艾尔芬海姆的立国之本。从大局考虑，我们……”

“以交换得来的大局？这样的大局，我宁可不要！”涂彻晓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变得激动了起来：“这不是我们想要的艾尔芬海姆！共生精灵是有生命的，他们是我们的同伴！我们怎么能用同伴去交换利益？！这和出卖和背叛没有区别！我不想去听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如果连自己的同伴都不能保护，我们的战斗和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如果只是简单的人质扣留也就算了，但他们是共生精灵！他们的神秘和力量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帝国方面索要共生精灵作为交换，必然是他们高层的秘密，用他们来做研究，一旦真的发现了什么增强帝国武器的秘密，那么艾尔芬海姆在绝对碾压的武力面前，又还能有什么活路？！”涂彻晓压低声音，却难以压住她的情绪：“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首都星的那群人对于弗丽嘉的依赖，以及对于我们这些不能连接弗丽嘉的人有多么的敌视，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异端，是变种人，是有基因缺陷的残次品！既然帝国能够与艾尔芬海姆进行交换，那么说明艾尔芬海姆的航线根本不是秘密！一旦他们完全知晓和解析了我们最大的秘密，那么下一步，我们即将迎来的，就是艾尔芬海姆的毁灭。”

“我们将成为我们曾经最大的敌人，我们也会变成像域外自由人军团那样游荡在宇宙之中的孤魂野鬼，朝不保夕。”

“这是帝国的阴谋！”

琼英怔怔地看了涂彻晓半晌，才缓缓说道“可是……连你我都能看的明白的道理，为什么艾尔芬海姆还要做这样的交易？”

“我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一开始真的需要帝国的技术或是别的东西，所以迫不得已才进行这样的交易吧。”涂彻晓摇了摇头：“但是既然让我们发现了这一切，并且预料到我们会阻止这一切，那么我们就应该成为艾尔芬海姆的剑，斩断这一次，以及以后所有次的交易！”

“也许，这才是艾尔芬海姆真正的意图，也是他们从首都星将我召入学院的目的。”

短发少女转过头来，缓缓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琼英，你大概不知道，我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在弗丽嘉的监控下还能安全地在首都星活了十六年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在弗丽嘉的监视下进行‘伪装’。”

她的目光透过破晓光辉号的光幕，穿过星舰的悬窗，看向了远处漆黑宇宙中星光一般闪烁的星球。

轻声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