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义一个人走出了安全屋，经过几条曲折的楼内小道，绕出了整栋建筑。街道上诡异般的寂寥，像是提前鸣响的葬文。戒烟多年的他，点燃了一根，他很庆幸自己还留着一盒在身上。

他平静的望着对面阴暗处攒动的人头，并不意外，等待着，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足够的淡定，希望一切都可以顺利度过。

二十几个灰鹰成员涌了出来，迅速包围了建筑物的所有出口，忘仁子看到了成义，长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走到他的面前。

“成老师！您总算出来了。”

“嗯，说过很多次了，工作的时候叫我的头衔。”成义的眼神变得慈祥起来，果然，赵宽派了她来。

“是的，成队长，里面情况怎么样，都还在吧。”忘仁子知道自己失态，急忙调整了下，故作镇定。

“他们已经走了。”成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和，似乎只是在描述家长里短的琐碎之事。

忘仁子呆滞在原地了片刻，急忙冲着旁边的灰鹰成员大声喊道：

“迅速包围大楼，特别是秘密安全通道的出口，离这里两个街区，快！”布置完工作，忘仁子困惑的看着成义说道：

“成队长！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您知道这是我成为队长后第一次重大的特殊任务，您什么意思？”

“我知道，学生长大了，忘队长。只是，我真的老了，糊涂了，很多事情分辨不太清楚，之前跟你讲过的东西，有点不太确信，如今的判断，也混乱。不想解释太多，也瞒不了你什么，这个结果我早就准备好了。带我回去吧。”成队长说完，竟然笑了，笑的十分释然，忘仁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老师这种笑容，这是教导了自己十余年的老师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

赵宽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他心中闪现过无数的最坏情况，整个灰鹰的命脉都握在了成义的手里，这个多年的老友，让自己即放心，又担心，似乎总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当初当成义提出，将一个家族成员的儿子强制放入神惩名单的时候，赵宽就怀疑过，这不像是成义事不关己的风格。而当世界民委会突然同意的时候，赵宽更是震惊，好像这是一盘巨大的棋局，自己连棋子都算不上。

一通急促的电话，打断了赵宽的思路，赵宽定了定神，看到来电显示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委员您好！”

“老赵，事情怎么样了？”对面的语气如往常一样，捉摸不透。

“目前一切顺利，自由者联盟的游行队伍已经被洗清。”

“是么？可是我怎么听保安队的人汇报，你的人强行带走了目标人物云华-胡，这是真的么？”

“是的是的，”赵宽猜到了这句质问，开始使用准备好的台词，“是这样的，我和成队长都认为，应该由我们控制目标人物的尸体，并进行进一步的管控和检测，当时场面太混乱，万一遗体出现个损坏，不仅妨碍研究，还会进一步引起胡家的不满，您说对吧。”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么说这个胡家的小子，确实死亡了对么？”

“对！”赵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个字的。

“很好，死了就好，要不然你们灰鹰可就危险了。”电话另一端的语气十分的平静，但赵宽的汗珠已经顺着额头滚落而下。

“关于对名单做过手脚这件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对对对！从来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

“很好，你很聪明，也很有悟性，我会向委员会申请，你成为备录委员的资质审查流程。”

“谢谢您，萧委员！”

对方不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枯燥的忙音。

——————

“成队长，你准备回去怎么解释？我们灰鹰的生死都挂在那个姓胡的小子的头上，你现在这样做，您是觉得，我们灰鹰所有人的命，都不如那个小子么？”忘仁子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忘队长，你知道么，你的这个姓很特别。”

“您说什么？”忘仁子就怕成义的这种说话风格，总是突然跳出话题，让人摸不到头脑。

“要珍惜这个姓氏，如今姓这个的人，可能只有你了吧，多少年前，这个姓氏是何等的辉煌啊。另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其他的孩子们，如果见到了他们，替我问声好，道个别。”

“我不懂您的意思。”忘仁子虽然听不懂，但却感到了浓浓的悲伤。

“老赵一定会骂死我的，我知道，不过让他放心，我不会挡他的升官之路的，或许正好相反，我还可以帮他一把。”

成义看着眼前的徒弟，过往的岁月不住的闪回着，感慨的继续说道：

“好啦，人老了，莫名其妙的废话就变多了。我不用跟你回灰鹰，直接把我送到民委会吧，我去和他们解释。”

“您这是要干什么？”忘仁子有了种不祥的猜测，让她一时间变得错愕。

“我会代替灰鹰，去接受我的命运。没事，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傻乎乎的，好像我死了似的，我命大的很，也就是去聊聊天。”

——————

刚刚经过的幽长的逃跑通道，让重伤在身的云华有些呼吸困难，他不住的咳嗽着，雪莉心一软，把云华放了下来。

“少爷，怎么样了？”

“别停下来，这里并不安全，虽然已经出了密道，我们还是暴露在公众视野里，被任何人识别出来，云华的人身安全都会再次成为问题。”曼可保持着高度的理智，而且全程并没有多看云华一眼，而云华，却一直看着曼可，寻找着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的蛛丝马迹。

“雪莉，扶着我走吧，我好些了。曼可说的对，这里呆着太危险。”

“女人，你说的地方靠谱么？我们为什么要信你？”雪莉依然非常警惕和愤怒的看着曼可，这个女人身上，对她来说，充满太多的问号，而云华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更是让自己多了一些无名火。

“爱信不信，你好好伺候你家少爷就好，废话多。”曼可根本没有理睬雪莉，只是在前面匆忙的带路。

“你再说一遍？”雪莉手摸向腰间的步枪。

“好啦雪莉！听她的就是，现在我们没有人可以相信。”云华制止道。

终于恢复了沉默的逃亡，三人前后，毫无交流的穿梭在小巷的深处，躲过拥挤的人群，和可疑的目光。

“云华，你确定这个成队长之前和你不认识么？”曼可突然发问道。

“啊？之前？昨天我们才见面而已，怎么了？”

“没事。”曼可没有继续这个突兀的发问，继续前行着。

——————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按照规矩，我要把您带回灰鹰！”忘仁子不想放手，即便她完全不知道成义的打算。

“真的不用了，我讨厌听那个老赵唠唠叨叨的没完，最后估计结果还是一样的。你就是这么倔，总是不听我的话。”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没有错！如果您一定要去，那就得罪了！”忘仁子抽出了紫色的短杖，她做梦也没有想象，有一天，要和自己的老师战斗。

“哎，徒弟打师父，真的是没有天理了，好吧，那就让我检查检查，你的身手现在如何了，如果不合格，师父可是要骂人了！”说完，成义也掏出自己的黑杖，毫无停顿，直接攻向忘仁子的咽喉，但对方显然有了防备，直接提杖护在身前，两杖撞击在一起，震荡起了极大的余波，周围的灰尘一时间被扬起，遮住了两人周身。

“力道合格！”成义随着话音，手轻微翻滚黑杖，绕开了忘仁子的格挡，改点为劈，目标是对方的肩膀，忘仁子同时转动紫杖，粘连着黑杖一起移动，要从侧面挡住了攻击。

“反应合格！”成义忽然弃杖，两手解放出来准备横推忘仁子的腹部，忘仁子心中一惊，赶紧运气周身，护住腹部的脆弱部位，但还是被打的倒退了两步，腹部一阵绞痛。成义这才接住在半空旋转，降降落地的黑杖。

“耐打力合格！”忘仁子紧咬牙关，两手横握紫杖，只见紫杖的光晕变得强烈起来，色彩和光芒渐渐将忘仁子缠绕了起来，成义一愣，反应了过来，急忙撤回数步，黑杖防身。

忘仁子与紫杖的光晕汇成一股，周身发光，咬着牙说道：

“师父，我要动真格的了！”

“嗯，精神力合格，来吧！”成义横杖身前，黑色的光晕也微微起了波澜，这是和紫色光晕的共鸣作用，成义很惊讶自己的徒弟已经进步到了这个地步。

“炎诀，佛烧尽。”忘仁子的脚下忽然燃起了紫色的火光，地面不住的出现燃烧的裂痕，渐渐炸裂开来。裂痕迅速的蔓延到了成义的脚边，成义急忙纵身跃到空中。

“炎诀，火鬼轮。”成义听到这招，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地上和空中的夹击，只见就在成义的正头顶，一阵火雨浇淋而下，而地表的紫色火焰也喷薄而出，两股冲撞在一起，任何被夹在中间的物体，都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忘仁子看着空中炸裂开来的火花，心中并不轻松，她知道，成义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倾注全部精神力的攻击，也只有这么多了。她腿脚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坐倒在地上，紫色的光晕暗淡了下去，直至消失殆尽。

成义忽然从忘仁子的侧面走了过来，身上还带着没有散去干净的黑色光晕，他走到了自己的徒弟面前，小声说道：

“神器控制力合格。”

“师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想你去送死！”忘仁子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知道，她绝不能哭。

“谁说师父要去送死了！只是想做点事情，毕竟一把年纪了，不想一切都是从前那样，该来的，终归会来。”说着，成义不再回望，慢悠悠的朝着世界民委会办事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