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我不是医生，也没有学过医。

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把她从死神手里拽回来。

我惟一能做的，就是把她抱到我怀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脸慈祥而苍白，头发略有些花白，如同我远在乡下的母亲。

是的，母亲。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我就像抱着自己的母亲。就像她年轻时候抱着我。

“她会不会死掉啊？”驾驶员显然有些害怕，声音都在不断发抖。

旁边的那人却开始抱怨起他来了，说他不该开得太快，也不留意一下后边有没有跟上。

驾驶员道：“我的任务只是开车，把车安全快速开到目的地。其他的我不管。”

另一人反问说：“那你就不能瞻前顾后一下？”

驾驶员道：“怎么开还不是听你指挥，你说了算？”

两人吵了起来。

叽叽歪歪的，如同两只蚊子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真实吵死了，烦透了。

都这时候了，不去想办法，反倒急于撇清责任了。

“够了！”我大吼了一声。

两人被我唬住了，瞪了我一眼，闭上了嘴。

我有气无力地说，“就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2.

都要走的人了，就让她安静地一会儿吧。

我用手轻轻地梳理着她的头发，这个像我母亲一样的女人。

一滴泪水不知不觉我从眼睛里滑出，无声地坠落。坠落在她略显清瘦的脸庞上。

她感觉到了吗？

一个陌生人为她流下了眼泪。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多希望她能够醒来，看看这美好的世界。

她的双眼仍然紧闭，眼角里流出一滴泪，沿着她的脸庞滑下……

这是最后一滴泪吗？

我曾听母亲说过，人离开这时间之前，会流下最后一滴泪。

旁边守护的人，要用干净的手绢把这滴泪擦干，不然逝者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宁。

而此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为她擦去这最后一滴眼泪的人应当是我。

车上另两个人看起来有些害怕。

他们是在担心这个女人死在他们车上。

开始我也是有些害怕的。但慢慢就不感觉害怕了。死，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死去。死，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如同吃饭、喝水、生病。

现在我要做的是，为她拭去最后一滴眼泪，让她安详地离开。

3.

那滴泪水，在她脸庞山缓缓地滑动。

我需要赶在那滴泪水离开她的脸庞之前把它拭去。

按照农村的风俗，这是一个必要的仪式，庄严肃穆的仪式。

通常是由逝者的子女来完成。但现在，她的子女不知身在何方？留在她身边的只有我这个陌生人。

“有一条手绢吗？”我问。

驾驶员摇了摇头。另一人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没有接。怎能用纸巾呢？用一次性纸巾为这个像我母亲一样的女人送行呢？

我把手伸进背包里。我知道背包里面的夹层里，肯定有一块柔和、洁净的手绢。

因为我鼻子过敏，不喜欢使用纸巾，便经常在背包里装上一打手绢。

我的手果然摸索到了一块手绢，柔和的手绢。但手绢里似乎包裹着一粒圆圆的、硬硬的东西。

我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我把手绢拿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粒黑色的药丸。

比核桃略小一些的药丸。

我的心狂跳。

莫非是天意？

4.

一切就看天意了。

我把药丸放进嘴里嚼碎，然后一手掰开她的嘴，把嚼碎的药丸一点一点塞进她的嘴里。

驾驶员惊诧地看着我。另一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我接过来，小心地把水喂进她的嘴里。

但愿。但愿能够有奇迹发生。

我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这粒黑色的药丸，是我到西藏的时候从一个老藏医那里买来的。

据说是由七十二味名贵中药材熬制而成的，特殊时候有奇特的功效。

当时，我一共买了五粒，每粒两千多块钱。我给了母亲三粒，自己留了两粒。

“关键时刻，或可还魂救命。”老藏医对我说。

这神秘药丸功效奇特我是相信的。至于还魂救命之说，当时心里也就“呵呵”，暂时保留意见。

我因为职业关系，经常跑南闯北，于是就随身携带了一粒，用手绢包着放在背包里，久而久之却早已忘记了。

“咳、咳、咳……”听得几声咳嗽，怀里的女人有了动静。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惊喜。狂喜。喜极而泣。

我脸上的泪簌簌而下。

我抱着她，看着她，一秒钟也不敢离开她的脸。

几声咳嗽之后，她的嘴角流出了几丝黑红的血。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呼吸开始匀称，脸色也慢慢红润了起来。

几分钟过后，已与正常人无异。

精神焕发。

而且，似乎年轻了几岁。

5.

她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眼睛。

这居然让她有些慌乱，甚至有些娇羞。

她肯定在想：怎么会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那神情，让我想到了初恋的女子。只有初恋的女子脸上才会有这样动人的光彩。

我心里想：要是怀里的她能够年轻二十岁，我指不定会给她动情的一吻，深深的一吻……

英雄救美人，多么浪漫的相遇啊！

“啪！”正遐想间，我脸上挨了一巴掌。重重的一巴掌。

我愕然了。

她居然给了我一巴掌！

我刚刚救起的这个女人，居然给了我一巴掌！

我脸上火辣火辣的。

生疼。

6.

切！恩将仇报！

我愤然了，恶狠狠地看着她。

她飞快地从我怀里起来，整了整衣服，坐端正了。

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过了好一阵，她开口道：“谢谢救命之恩。”

不过，她这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

因为，她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她对前排的两个人说：“谢谢两位小哥救命之恩。”

说着，还从身上拿出两张银行卡，分别递给前边两个人。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连声拒绝：“首长，使不得，使不得！”

“没事的。收下吧。”她说。

看她态度坚决，前边两人假装拒绝了一阵，愉快地收下了。

“里边各有两万块，密码都是六个六。”她说。

两万？

简直是巨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