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明星稀，高楼寂寂

“妥了。”

壮汉从窗口探出一张脸来，对着我招了招手：“你放心，我背着你，肯定能爬下去的。”

我侧头看向了精明女，精明女一脸的瞧不起，仿佛看穿了我的害怕与虚弱：“你若是害怕就等着明天见丧尸。”

听到“丧尸”两个字，我眼皮跳了跳，白天那一幕幕映入脑海，只觉得浑身渗得慌，打了个哆嗦：“我爬。”说着，我走到窗口，见那壮汉已经从窗口跳进来，浑身的肌肉，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额头还流着汗水，蹲下来，伸出手：“上来。”

看着这一身腱子肉，我特别有安全感，忙匍匐在他的背上，白胖子忙过来，推开窗户，壮汉低声叫了一声：“搂好了。”说着，抬脚一下迈了出去。

风一下吹了过来，吹得我瑟瑟发抖，十二层的楼，临危之处，头晕目眩，我忽然有些怯了，问壮汉：“你行不行啊？”

要知道他只是我的一个人格，真的摔下去，死的可是我啊，精明女可是说过了，摔死的疼痛级别比生孩子还要疼一百倍，啧啧……

“行。”

壮汉似乎有些不满意我的怀疑，嘟囔了一声，手扶着窗口下面的栏杆，垫着脚，挨着那凸出的半截石板，一点点地向楼道的水泥管爬去。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最后干脆吓得不敢看了，只闭上了眼，感觉凌空而飞，冷冷的风吹着脖子，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个不慎，怕是万丈深渊。

壮汉背着我，一步步地顺着水泥管出溜着，一步，一步，下了一层，一层，又一层……

速度不快，也并不慢，而且我能清楚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这证明这货并不怎么紧张，心中不由也有些放松，小声问：“喂，老兄，我都忘记了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招了，你咋这么厉害？”

壮汉嘿了一声，也不说话，继续往下爬。

“没想到我还有特种兵的一面啊。”我自豪地笑道。

壮汉正要说话，忽听旁边的窗户里传来吼声：“别逼我，陈凯！”正是那位美女教授李教授的声音。

我和壮汉的对望一眼。

“去听听。”壮汉也不待我吩咐，背着我踏着窗台凸出来的石板，一点点地挪到了窗口下面，扒着那窗口的栏杆，我们向里看去，果然见李教授和陈凯正在面对面说话，屋子里灯火通明，白炽灯映着雪亮，俊男靓女面对面，李教授似乎十分很生气，举起双手对着陈凯咆哮，陈凯则一脸痛苦，扶着额头不停地摇头。

“他们在吵架。”壮汉说了一句废话。

我翻了个白眼，没吱声，只是探着头往里看。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李教授一脸的委屈，那平静妩媚的表情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呢？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陈凯一脸的灾难深重：“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没说你做错了。”

“那就好。”李教授哼了一声，气哼哼地转过身，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咬着嘴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也不会后悔的。”

“我再说一遍，我没说你做错，那个苏强确实有精神分裂症，你作为大夫，看了他的入院病历，这个都完全没有错。”陈凯苦笑地摊开手道：“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我干嘛？”李教授忽然仰起脸，柳眉倒竖：“你不就是同情那个苏强吗？觉得他是个正常人，被你骗来当丧尸的实验品，后来他不想干了，你也想帮着他脱离，结果被我阻止了呗。”

“对。”陈凯见李教授这么说，干脆摊牌道：“是，我是后悔了，因为苏强明显是个有理智的人，不像是真正的疯子或者白痴，也就是说，他在人类社会是有价值有理性的哦，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去死呢？”

“也未必去死。”李教授忽然扬了扬眉，脸上现出几分笑来，在灯光之下，显得格外诡异。

“什么意思？”陈凯似乎抓住了她的缝隙，警惕地打量着她：“阿玲，你知道什么吗？”

李教授不说话了，只是叹了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窗口走来。

“艾玛。”我见李教授走过来，吓得忙捶着壮汉的背；“快，快，别让她看到了。”

“还用你说。”壮汉也有些着忙，扭着身子，飞快地踏着那凸出的石板，向楼脚的水泥管爬去，与此同时，“嘎拉拉”，窗户被李教授打开了。

“艾玛。”

此时我和壮汉正一只脚抓住那水泥管，一只脚踏在窗户下面凸出的石板上，稍微晚一点，就被李教授发现了，然而此时若是再发出一点动静，李教授肯定会看到的，所以只能保持这个“8”字型扭曲姿势不动了。

“你不要动。”我满头冷汗，小声道。

“废话。”壮汉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仿佛这种可怕的情形是我造成的。

我翻白眼，扭头去看李教授，见美女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在夜空里吹出氤氲的烟云来，被风一吹，波纹不停地摇曳，若不是保持着这么一个可怕古怪的姿势，皎皎明月，胭脂美人儿，渺渺烟云，倒是美丽一景。

“别抽烟了。“陈凯走了过来，抓到李教授的烟头，揽着她的腰，柔声道：“你有事瞒着我？”

看陈凯着态度，我心头立刻泛酸起来，不得不说，我对李教授也有点好感的，没想到这两位果然是一对。

“你酸什么酸？难不成你觉得李教授会喜欢你这个疯子？”忽然，精明女出现在我身边，不过她比较幸运，没有跟我和壮汉一样扭着身子，而是抱着水泥管，处在比较安全的位置。

我懒得多说，扭着头看着陈凯与李教授亲亲我我，心里却泛起无限的悲凉，自己就是因为这些货总跟着自己，才跟心爱的女友分手的，然而现实却是，哪怕以这么变态的姿势悬挂在半空中，我也无法摆脱这些“人”，看来……

我低头看着楼下，十层楼，说不上万丈深渊，却也已经凌空高悬，只要手这么一撒……

“你还不撒手？撒手之后，你的痛苦就完全消失了。”

忽然，我背后响起了阴森森的声音，不用问，是那个小男孩，而且可怕的是，我抱着壮汉，他则抱着我，我们就这样人叠人悬空挂在半空中。

“撒手吧。”男孩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快撒手，撒手，你就可以摆脱我们了。”说着，冰凉阴森的气息，一点点地渗入到了我的脖子里。

我闭上眼，甩了甩头，决定不理会这些人的纠缠，果然，这么心念一定，男孩的声音便弱了很多，窗口的声音传来。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你快说啊。”陈凯似乎有些不耐烦，声音里带着几分催促，手里捻着那烟卷，不停叩着大理石的窗台，显示内心的烦躁。

李教授似乎感受到了这种烦躁，忙一把推开他，忽然探头向外看了看。

“哎呀。”

我吓得一身冷汗，差点真的撒手掉下去，幸亏李教授只不过敷衍，倒也没真的细看就把身子缩回来，放低了声音，道：“丧尸的来源。”

“什么？”陈凯竖起了耳朵，两眼发光，双手捏着李教授的双肩：“你说什么？”

“我说丧尸的来源，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李教授脸色有些发白，那是在说重大秘密时候的张皇：“丧尸的病毒出现，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是……是……好了，我不想说了。”

李教授忽然摆脱开陈凯的双手，怒道：“我不想说了，行不行，若是你知道了，你也没好处，知道吗？”

“到底是什么？”陈凯急了，怒吼起来。

他这么一催，李教授反而不肯说了，摇头道：“我不能说，你也别问了，好了，明天就要送苏强去做实验，我们团队要严密控制，我很累，要休息了”说着，也不待陈凯说什么，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又道：“陈凯，你记住，我不是为了个人才扣住苏强的，现在安全区这么多人等着救命的，联合政府的意思很明白了，若是我们不自救，最后什么下场，你很清楚，所以苏强不管愿意不愿意，必须当人体血清！除非……”

说到后来，忽然讥讽地笑：“除非你伟大崇高到愿意代替他？”

陈凯听到这话，忽然脸色一白，后退了一步。

李教授鄙夷地扬了扬眉，甩门而去。

陈凯不停地后退，后退，忽然抱着头，蹲下来，似乎痛苦地喃喃着什么。

“行了，赶紧啊。”我看到这里，实在挺不住了，忙催促壮汉：“赶紧，赶紧，人不在窗户了，我的脚都麻了，赶紧撤。”

壮汉听到这话，哼了一声，一点点地向水泥管挪去，只是大概因为保持这个姿势实在时间太长了，在半空中吹得手脚都麻了，刚刚一动，居然没把握住，“哎呀”一声，一个踏步，凌空而下！

“啊——”男孩惊呼一声，精明女也尖叫起来。

我更是吓得闭上眼，以为要以这种姿势告别人间呢，谁知壮汉好歹留了一手，双手把住了窗栏，双脚悬空，就这么挂在了十楼上，晃晃悠悠地这么挂着。

动作这么大，自然捂不住了，陈凯听到动静，忙走过来探出身子——一眼就看到了壮汉，哦，正确地说，是我。

“你……”他满脸惊讶地打量着我，大概想象不到我还居然有这种本事，能从十二楼爬到了十楼。

“救命。”

悬空之下，我也只能说这么两个字，便闭上眼，我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

很快，陈凯伸出了一只手，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连拖带拽，一下把我拖了进来。

我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心里庆幸总算保住命了，正要说几句感激的话，忽听外面纷纷的脚步声，有人在喊：“苏强跑了。”

陈凯与我对望一眼，我苦笑，正要张口，忽听精明女在身边道：“快，快求他，他内心是同情你的，他可以帮你逃离这里。”

话音未落，忽见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李教授带着人进来，看到地上的我和陈凯，尖叫道：“人在这里，快抓住他！”

“目中目标。”

男孩在背后得意地下结论：“苏强，你就是喂丧尸的命！”

我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