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让苏定邦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夜晚,土匪屠戮殆尽,他踏着血水闯进寨主立于门前苦苦守卫的屋子是奔着发财去的,却看到了吊死的女人。那景象让见惯了尸横遍野的他心惊肉跳。直至今日,那女人僵直的身子仍不时地在自己的心头摇晃。
眼前的一切,和当年,何等相似!
苏定邦豁然转身,目光缓缓扫过身后的人:两个随自己而来的心腹家丁,婢女杜鹃。路上遇到的女儿苏怡,新来的丫鬟,义子苏鹤,司阳。
所有人都面露恐惧,呆立当场。
苏定邦及时吩咐:“杜鹃抱着小少爷,苏文苏武扶二奶奶到床上。其余四个,先不要动!”
随即,一抹凌厉的目光闪现,内室外室走了一圈,窗子挨个检查一遍,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门和屋顶的房梁,信步出屋,纵身一跃,单手搭住房檐,硕大的身躯竟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屋顶。
屋内,杜鹃小心翼翼抱起小公子,两个家丁则斩断绳子,将二奶奶平放在床上。
王融等四人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其他人的动作,苏怡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看热闹的心态顿时烟消云散,吓得浑身发抖。
王融虽然害怕,但此时却放下心来,苏老爷那一连串的动作,正是自己想要做却做不来的。
苏怡口中所说的自杀,如果有了苏老爷这番查验作为依据,倒是可以接受的。
苏老爷自房上跳下,进屋扫了眼众人,目光落在苏鹤身上:“门窗都是从里边插得好好的,房顶的瓦片也没有翻动的痕迹,是自杀!”
苏鹤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低低的声音说:“义父,节哀。”
苏老爷点头,二奶奶论身份,不及原配夫人,论相貌,不及小妾如梦,唯一好的是给自己生下了小公子,苏氏一门不至绝后,功劳还是有的。
苏老爷强忍住儿子痛失母亲的悲伤,转身看苏鹤说:“生死有命,我儿不必担惊烦恼。事有轻重缓急,明后两日,还有贵客要来,务必好生应酬,不失体面!”又看了眼司阳说:“贤侄想必受惊非小,先谢罪了。”
司阳勉强笑了下,躬身施礼。却体若筛糠,差点瘫在地上。
苏老爷说:“我儿陪司公子先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听说府尹带着众多要员已在路上,不日便到。另外,此事暂且不得外传,待喜事过去,再做计较。”
苏鹤只得陪着司阳相互搀扶着踟蹰而去。
苏老爷走到床前,检视二太太的尸身,未发现半分异常,便回首问丫鬟杜鹃:“到底怎么回事?”
杜鹃怀抱小公子,哭哭啼啼言道:“掌灯时分,二太太要喝口汤水,嘱我去厨下,尹师傅做好汤水我便回来,见房门反锁,我想二奶奶一定正在哄小公子睡觉的,便不敢打扰,只立在门外等候,直等了个把时辰,料想小公子应以睡熟,必是二太太忘记了我在屋外。便轻轻敲门,久久不见二奶奶回应,才斗胆抠破了一点窗户纸去看,便看到二奶奶悬挂于房梁之上,我便匆匆唤得老爷前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奴婢该死,求老爷责罚!”
苏老爷双目微眯,注视着丫鬟怀中的儿子,大概哭得累了,此刻已然睡了过去,他心下稍安,喜在孩子幼小,不懂死别之情。
“二太太近日可有烦恼之事,反常之举?”
“并无异常!”
苏老爷不动声色点点头,吩咐道:“将小公子抱于大太太房中,由你好生照顾。”
杜鹃行了个礼,再看一眼二奶奶,含泪离去。
“苏文苏武,将二奶奶置于后园枯井之中,用巨石盖于井口,待这阵子过了,择日风光大葬!”
苏文苏武领命,拿锦被将二奶奶尸首卷住,背负离去。
苏怡早就想走了,偏偏老爹不发话,只得扶住王融的肩膀,勉强站着。
苏老爷走到苏怡面前:“我对你母亲和你说过的话,你可曾对旁人说起过?”
苏怡自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事,便回:“虽然那件事中爹爹有勇有谋,端的英雄气概,但女儿也深知事关重大,从不曾对旁人讲过,只让父亲在女儿心中做了个无名英雄。爹爹问起此事,难道是怕朝廷来人查问?”
苏老爷瞪了眼苏怡,沉吟道:“年深日久,谁能查问,只是见到今日情景,突然想起往事,才有此一问。你便回房去吧!”
苏怡如蒙大赦,拥着王融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外,冷风一吹,双腿登时软了下去:“残花,背我一程!”
王融无奈,只好把苏怡背在肩上,一步步返回闺房。把苏怡往内室床上一放便返回外屋睡在自己紧靠门边的木板床上。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死人,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仍心有余悸。一闭上眼,总感觉那死人活生生站在自己床前。
活生生的死人和死人活生生,这阴影算是种下了。古代社会真落后,从自杀方式上就可见一斑,临死前也要自我折磨一下。
正在王融胡思乱想的时候,里屋的苏怡突然惊叫一声。吓得王融差点掉到床下,她手忙脚乱进屋,看到苏怡正坐在床上,失魂落魄。
“小姐,怎么了?”
苏怡刚才无意中扫了一眼房梁,睹物思人,脑子里突然现出二奶奶的鬼样子。不自觉就叫了一声。
一听王融问话,苏怡脸红了一下,刚才自己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状元夫人的样子,胆量竟还不如一个小丫鬟。就大声训斥:“主人还无睡意,你怎么先睡了?”
王融不知道这小姐又要抽什么风,只能静观其变。
苏怡招手示意王融坐到床边:“如何我这床铺舒服不?”
王融点头,不理解这喜怒无常的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今天本小姐高兴,准你睡在我旁边了,这可是做奴才的无上荣光的。还不谢谢我?”
这姑娘真是虚到了一定境界,好在王融也有些怕,正好求之不得,却不想让苏怡轻易如愿,便说:“这不好吧!小姐的床上,将来是要睡状元的,叫我捷足先登了,万万使不得,奴婢福薄,怕是要折寿的!”
苏怡吃了一个软钉子,还没法反驳,就想找出个历史典故来诠释自己如何平易近人,在知识的高度说服王融,偏偏二太太的鬼样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正好硌住大脑正常运转。便冷脸说:“我偏要你睡在我旁边!还要陪我说话,给我讲故事,直到我睡着!”
王融暗骂:死鬼,刚才是谁把你背回来的,才一会功夫就如此忘恩负义,真该死!可一想到,这姑娘分明不久之后就要死了,突然有点可怜起她来。便答应:“全听小姐吩咐!”
王融服侍苏怡换好睡衣整理好枕头,再轻轻托着她的后背放在褥子上,扯过被子盖在人家身上,感觉像是料理了一个半身不遂患者。
忙完了人家,王融边换衣边说:“小姐和二太太关系不好?刚听到人家出事的时候看着还挺兴奋的!”
苏怡一皱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房有喜欢二房的吗?可又不敢太明说,这怪力乱神,万一二奶奶阴魂不散,正在旁边看着……
苏怡打了个冷战:“胡说什么呢?我们一家和和美美!”
王融自然明白苏怡的心思,便安慰说:“这倒也是,老爷一定是深爱着大奶奶的,区区一个二奶奶岂能撼动正室的地位?”
苏怡来了兴致,问:“你说我爹深爱我娘,你有何证据?”
王融推断说:“二奶奶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应是刚刚过门不久。咱老爷是一员武将,定然精力旺盛,却坚持不纳妾,和大奶奶过了二十余年,可见夫妻该有多么恩爱。我猜,定然是大奶奶年老色衰,不堪折腾了,才力劝老爷纳妾,延续苏氏一门香火的吧?”
苏怡白了王融一眼,一句你懂个屁没说出口,毕竟今晚还指着她转移恐惧呢,便说:“我外公是当朝御史大夫,我爹岂敢放肆,说出一句纳妾,当时便会换来我娘一巴掌。谁知前年,外公死于任上,我爹推说生意太忙没有随我娘俩去奔丧,一个月回来,家里便多了个二奶奶。后来听说,我们前脚一走,我爹后脚就去人市买了她回来。”
王融差点笑出声来,大概这苏老爷早就盼着岳父归天呢!
“今年又收了我的丫鬟如梦。按这速度,我们苏府想是很快就人丁兴旺了。”
苏怡爬起来,看着王融认真地说:“你乖乖听话,我若嫁给二哥,便带你同去,莫要乱动心思,盼着我爹收你填房!”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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