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黑牙猪已经在陷阱坑里一会了。石头和长矛斧准备好,大家准备了。”高耳带着一众人朝陷阱靠近,他们盯着这两个邻近的陷阱已经一两个时辰了,牙猪的声音越来越小。占塔和阿旦跟着这群黑牙猪两三天,这群牙猪每天中午都会到塘中泡泥澡,日头偏西才陆续出泥塘。狩猎队在附近挖下五六个深坑,果然这天早上就在两个陷阱坑里看到了四头牙猪,三大一小。
“呀……嘿……”狩猎队陆续把大石砸进陷阱,牙猪发出凌厉的叫声。
高耳一马当先把长矛斧扎进坑里,大吼,“快砍!”众人拿出弓和长矛对着牙猪砍杀,眼睛和鼻子是刀斧攻击的重点,牙猪皮厚,戳瞎双眼、撕裂鼻子都能快速消耗它的体力。若能拖着活牙猪回去更新鲜。
“高耳,今日做得很不错,把牙猪拖出来,快恢复陷阱。占塔,你和阿旦再去探查下,看这群牙猪有没有转移住地。”惊雷长老如今也白了胡子,但仍健朗,族中每个青壮男子都钦佩他的狩猎才能。
“长老,您随我们先返回部落吧,占塔和阿旦会留下做事的。”高耳是族长的长子,年十五,已开始带队狩猎,颇得年轻一代族人钦慕。族中子弟都认为,族长年老后,该由高耳接掌族长之位,安排日常。
惊雷并不答话,他翻了翻黑牙猪的肚子,踹了一脚,那牙猪肚子隐约地颤动了两下。“不妙,这牙猪肚里有崽子。”惊雷四周绕了一圈,“再把大栴檀留下,把这四周的痕迹打扫干净,少了个怀崽的猪,没准过几天牙猪会循着味道找到部族里。”
大栴檀过了春祭,正好满十二,四年多前,孟草过身,他就住到了狩猎队的棚屋里。如今长成了健壮的少年郎,黑黑瘦瘦的。
“是了,惊雷阿伯。”大栴檀通兽语的异能已经逐渐被族人接受,选陷阱、寻药草、找猎物时多会带上他。
惊雷转身与高耳私语,“大栴檀还是能干的,就是不爱说话,有几分独,有些怯。猎物拖走了,让他收尾再好不过。”惊雷拍拍高耳的头,“族人们的安全最重要,打了猎物混得口食很重要,别再让兽冲了族屋。咱们可受不起第二次兽潮了。”
四年前,狩猎队打猎,无意中坑杀了两头长吻豪狼,一母一公,一大一小,母狼腹中还有崽,狩猎队回到部族中不过三日,第四日破晓时分,豪狼群就冲进部族,立时咬死三十多人,这动静还引来了灌猪和灰豹。那一战持续了足足一日一夜,烧毁了数十座棚屋,最后惊雷长老以石箭射穿头狼的眼,才打退兽群。自那之后,部族的棚屋又往亚姆河上游迁徙了一次,更加隐秘。而孟草祭司就在狼群冲袭的时候,死在狼爪之下。
大栴檀午夜梦回,总会记得那天的场景。他在深沉的睡梦中,被兜虫刺醒,可惜大栴檀仍不识虫语,看来好一会,还没能明白兜虫传递的信息时,他就听见了狼嚎。
他冲出棚屋,想叫醒部族里的人,想生起火把,想拿起刺棘布置陷阱防线。可惜,他最终只能护住自己。幼女阿姆失去了一个女儿,芽儿阿姆为了保护幼子,也没能活下来。为什么自己就学不懂虫语?
他不明白。
“大栴檀,走吧。日头挂顶了,再不走就要遇上牙猪了。”占塔对这个三弟有些钦佩,也有些怀疑。
“我这就好。”大栴檀往陷阱坑里撒进草籽。
“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桑草籽,大螳虫最爱吃了。若牙猪再掉进来,大螳虫能让它们发疯一样地痒。这样不需要太费劲,就能猎到它们。”
占塔讶异地看着大栴檀从兽皮袋里又掏出一把干草,用手掌搓碎撒向四周,顿时一股刺鼻的草香弥漫开来。“这又是什么?”
“这是迷草,我自己起的名字,这草晒干揉碎了,味道刺激,能掩盖人气味。”
“占塔,你弟弟真是特别。人气味留下又何妨。”阿旦忍不住揶揄大栴檀。留下气味又何妨,到处都有气味,还能分辨出人味来?即便有人味又如何?
大栴檀似乎没听见。“可以了,走吧。”
“大栴檀,你这两个口袋里都是草吗?出来狩猎不带刀斧,带草干嘛?”族群里,没到一定年纪或不擅狩猎的男孩是没资格分到石斧或骨刀的。比大栴檀年幼的孩子也有配备石簇的,只是大栴檀似乎更长于鞍前马后,而不是砍杀,因此也不曾有固定的趁手的兵器。
占塔为大栴檀解围,“阿旦,快走,我们还得爬过这片山头,日落前必得回部落才行。”
大栴檀感激地看了一眼占塔。
“呼鱼阿父,我想去做耕事。”入夜,大栴檀与呼鱼对坐,占塔刚刚睡下,月光从棚屋的门口照进屋里,依稀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呼鱼三十出头,已呈现出不受控制的衰老姿态,在有限的独处时间里,他常会陷入突如其来的空白,因伤病,他的腿已不再轻便,右腿微瘸,这个勇猛的猎人只好转做农耕,不再狩猎。他现在的女人叫柯,曾是个美人,仅育有一女,四年前兽潮被划破了脸,不再能吸引年轻男子的目光。他们都曾耀眼过,在落寞时互相安慰。
呼鱼不能再砍杀,绝不希望儿子们也从狩猎场上退下。
“你还小,不妨再跟着做一两年,等你长壮实了……”
“阿父,我想做耕事,一直做。”大栴檀觉得,这个带他回部落的男人是最懂自己的人,即便他们之间并无特别的交流。
“阿父不再健壮,只会拖族人的后腿,不能再拿石斧。你为什么不愿意像你的阿父、兄长一样,拿起刀斧,为族人而战?”
“我会用别的方式捍卫族人。做耕事、找药,我会做的比打猎更好。请阿父和族长、水生长老说。”水生长老安排耕事,十分欣赏大栴檀的才能。
呼鱼突然有点生气,“男子生来就该打猎”。
“我不会再和高耳他们一起打猎了。若阿父不愿,我自己去找水生长老,她会愿意让我帮忙做耕事的。”
“你再想想吧,雨季已过,收成还早,耕事也不那么忙。正是打猎的时节,你再想想。”呼鱼躺倒,准备睡下了。
“阿父……”大栴檀语塞,阿父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他没法说服自己主动打猎,兽类对这片河谷、这个大地更熟悉,它们和他们在生死追逐什么呢,他想不明白之前不愿意再见坑杀的血腥。
“先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呼鱼用背回,男子的骄傲若不能在狩猎场上寻回,又如何赢得族人的尊重、女人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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