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司徒寰宇眼中流露出错愕又惊喜的神情，抚掌大笑，一连高呼三个“妙”字。

“妙！妙！实在是妙极了！”

竟然有两颗新帝星、两颗新凤星同时出现，实属从所未有的奇景！

在屋中小憩的童子，听到师父高声大笑，立即跑了出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妙极？可是师父的陷阱抓到山鸡了？”

这小童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灰色布衣，身量瘦削，，看不出男女，头顶扎着两个总角包，生得圆脸杏眼白肤，本应娇憨可爱，可惜因为长期食不果腹，显得面黄肌瘦。

说来搞笑，特属于钦天鉴的观星阁，既不在皇宫中，也没在京城中，而是修在京郊北面的半山腰上。

观星楼距离最近的集市有三十里的山路，一来一回得差不多一天，这一对师徒嫌弃山路崎岖难行，十天半个月才下山采购一回，平日嘴馋了就靠布在观星楼四周的陷阱捕捉野味来打牙祭。

已经一连五天没有开荤，司徒寰宇年方九岁的小徒弟新尔早就馋的不行，做梦都在大口吃肉，是以听到师父兴高采烈地呼妙，以为有野味送上门，立即从睡梦中惊醒，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询问。

司徒寰宇看了眼自家嘴角留涎的小徒弟，没好气道瞪了对方一眼，微愠道：“饭桶，就知道吃！你忘了你师父我是干什么的了？”

新尔瘪了瘪嘴，瓮声瓮气地抱怨道：“师父这钦天监监正，还不如个九品芝麻官，好歹人家还有俸禄领，哪像师父您，不但没有俸禄，还要自己贴钱。”

钦天鉴是朝廷一个正儿八经的机构，官员虽然没有实权，但总归也是有品级的正规命官。

可是，大楚皇室非常不重视星象观测，大楚建立之初，先帝爷本打算撤销钦天监，司徒寰宇的老爹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先帝面前说了个唾沫横飞，方才勉强说服先帝，同意保留钦天监和观星楼。

为不受重视，每年拨给他们的经费少的可怜，连日常生机都难以维持。

从去年开始更过分，竟然一个铜板也不给发了。新尔让司徒寰宇去找户部问一问怎么回事，司徒寰宇以不能给朝廷讨麻烦为由拒绝了。

当然，这鬼话只有他司徒寰宇自己相信。

因为没有前途，钦天监里其他的官员，陆陆续续找机会离开了，到司徒寰宇接手钦天监的时候，就只剩下他和小徒弟新尔两人了，不可谓不凄凉。

司徒寰宇礼貌又不是尴尬地笑笑：“人生在世，可以追求很多东西，功名利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值得追逐的东西，还有很多，譬如纯粹的情爱，真挚的友谊，宠辱不惊的淡然从容，超然物外的自信洒脱，看破生死的大彻大悟，等等等等。”

新尔似有所悟，亮闪闪地黑眼仁骨碌碌乱转，灵动而狡黠：“那师父追求的是什么？情爱，友谊，宠辱不惊，超然物外，还是看破生死？”

司徒寰宇哈哈大笑：“为师才没那么高尚！你师父我，就喜欢追逐功名利禄，要么名垂千史，要么遗臭万年！”

新尔眉头黑脸，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嘟囔着抱怨道：“遗臭万年，怕师父没那能耐！”

语毕，转身就回了房间。

司徒寰宇被徒弟鄙视并甩了臭脸，郁闷不已，追上去说道：“徒儿，你不相信为师吗？为师有能力遗臭万年的，不信你等着瞧，我证明给你看！”

屋子里传来新尔软糯的鄙夷声：“我相信百无一用是师父！”

司徒寰宇闻言愣住，清俊秀逸的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原来在自家小徒弟眼中，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废材，自己这师父是不是当得太没有威信了。

摇摇头，当他下定决心接手观星楼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碌碌无为，泯然众人矣。

多思无益，徒增烦恼，还不如早早歇下，明日早些起来捕捉野味，给长期营养不良的徒儿补补身体。

进屋前，司徒寰宇最后看了一眼，夜空中即将隐去的双帝凤星。

一对明亮璀璨，相辅相成；一对黯淡无光，且相斥相杀。

最为奇妙的是，那对光芒微弱的帝凤星，竟有阴阳混淆、乾坤颠倒之象，委实匪夷所思。

......

第二天，楼夏凌晨四点钟就被叫醒了，早朝的时间约莫是六点半，官员最迟六点钟就得在殿外候着，从起床到上朝，中间还有许多事情，譬如穿戴洗漱，赶路进宫等等，十分繁琐，所以至少得提前两个小时起床。

她这还算好的，距离皇宫最远的大臣，晚上两点钟就得起床，搁在现代，这个点儿她才准备睡觉呢。

由于没睡好，楼夏醒来后脑子一直晕晕乎乎的，在丫鬟的协助下穿戴好朝服。

刚走出院门口，发现穿了男子服饰的黎景宵等在门外，双手背在背后，抬头挺胸收腹，神情孤傲，架势十足。

这货肯定是对自己不放心，所以一大早起来监视。

楼夏不动声色，抬脚朝黎景宵走过去。

黎景宵见楼夏步履轻盈地走过来，心中顿时一怒。

楼夏看黎景宵突然变脸，微微一愣，旋即醒悟过来，对方站姿笔直，犹如青松矗立，而自己蹦蹦跳跳，浑然没有太子该有的端庄持重。

心念及此，放缓脚步，每一脚都稳打稳地落到实处。

黎景宵满意地点点头，还算孺子可教，他可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威严形象，被楼夏一夕败个精光。

“我跟你一起去。”

他进不了宫，但可以在宫门外等候，路上还有时间教导一下楼夏。楼夏的学习能力似乎不错，只要乖乖按他说的做，应该能顺利应付过去。

两人默契地往外走。

“待会上朝，你知道怎么做怎么说？”

楼夏点头：“你愿意指导的话，我洗耳恭听。”

黎景宵这货爱面子，她只要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心，会省很多麻烦。

不是她害怕黎景宵，只是不想窝里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