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拔营那日，沐夕颜独自一人站在不为人发现的暗处，看着斥候报了一次又一次时辰却依旧六军不发的情景，缓缓抓紧了手中的缰绳。

“大将军，再不出发就要误事了。”斥候无奈地又报了一次时辰，道。

袁成一口拒绝道：“不行！将军说了她会来给大军送行的，她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咱们若是走了她赶来看不见我们得多难受啊。”

送行的人群中，璇玑捧着酒走上前劝道：“莫等了，将军每月这几日身子都不甚爽利，想来是来不了了。”

段晚亭抬头看了看天色，接过酒来仰头喝干，翻身上马，“大军开拔！”

长龙般的队伍缓缓离开，璇玑收回眷念的目光，悄悄地从一旁离开，寻到暗处的沐夕颜，“将军既然来了怎么不露面？”

“他们必须习惯没有我的情况。”沐夕颜对璇玑发现了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开口道，“我若不放手，就还会有人对他们下手，纵然我舍不得，也无可奈何。”

璇玑轻轻抚摸着马的头，叹了口气道：“这你也怨不得他们，他们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莫说他们了，就是我这几年送岽郎上战场，带兵的若不是你，我也是心神不宁的。这并非我信不过段大统领，而是在我心中，将军你就是黑甲军，无可替代。”

沐夕颜跃下马，和她慢慢并肩向城内走去，“如今我早已不是黑甲军主帅了，你这一声将军又唤的是哪一个？”

璇玑转头看着她，蓦地一笑，道：“唤的是为大宣开辟疆土三千里的护国大将军沐夕颜。”

沐夕颜也笑了，摇摇头道：“你啊，就哄我吧。黑甲军于我而言，是无比重要不可分割的血脉联系，即使我不是他们的主帅，我们之间这种情分也是不会变的。我只是要他们清楚主上的心意，我不能再用揣测情郎心意的方式去揣测帝王心意了。他们都说人坐上了那个位置是会变的，可是他们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变，他至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想，我至少要保在我走后昱儿登基之前，不会再有人动黑甲军。”

“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有我在，怎会让你轻易出事。”璇玑别过头道。

“你看，你都不敢看着我说这话。”沐夕颜笑了，道，“我是早就该死了的人啊，苟活了这么些年，还能一直赖着不成？这些话你莫要给别人说，别让他们一起跟着担心我。”

璇玑没有说话了，她知道，沐夕颜的身子内早就已经虚弱到难以想象了，她总是不肯歇下来好好休养，总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沐夕颜拍了拍她的手，问道：“我还有多久？我还没看见念儿与升平成亲，还没看见昱儿议亲，阿酣怕是看不到了，你这做姨娘的，到时候可要去帮着仔细挑选她的如意郎君。”

“你如果再这个样子忧虑过度的话，恐不过三年之期。”璇玑无奈道。

沐夕颜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三年？这么长？那应该是够了。”

三年时间，足够她铲除吴党，足够她整顿吏治，足够她还故人一个太平盛世了。

“将军！”璇玑见她这个反应，忍不住叫道。

沐夕颜转头对她宽慰一笑，眼中却是无尽的落寞，“璇玑，有些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我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我太累了，太想放弃了，可是我还有答应别人的事情没有做到，是故我还要苟活三年，否则，我早就去向容姑娘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