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下的两个人就这么被放在了客厅，像是要印证前面汤宛安说过的话一样，居然给他们留下了单独交流的机会，没有分开在不同的地方。

好久没有单独跟喻文辉相处，吴明明紧张的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都是许久都未动。

“我……”沉默了好久，吴明明才主动开了口，“你最近都没跟我有什么交流。”

喻文辉还低着头，像先前一样，他也沉默了好久。

喻文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拿捏不准常桐那边对你的情绪。”

“为什么要关联到这个？”吴明明忍不住问。

吴明明害怕，如果这样的环境下她和喻文辉再分道扬镳，那逃出去的几率不可能有了。

吴明明反了个身，站起又蹲在喻文辉脚边。她伸出手紧紧握着喻文辉的两只手：“趁着现在还没有别的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尽快交流好吗。”

喻文辉抬眸扫了她一眼，依然没说话。

“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你要放弃吗？”吴明明有点紧张，“还是……你……是你单纯的不想跟我合作了？”

“为什么……出去了一段时间后，就变成这样了？”

吴明明等了好久，喻文辉才重新开了口：“这件事情，确实是你想太多了，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像合作。”

“只是……这一段时间我也有点崩溃罢了。”

喻文辉担心的是，吴明明再这一段未知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可能被改变。

不是他背叛，而是他担心她“叛离”，担心她变得不太一样。

说到底，是两个人互相之间的信任度都在减弱罢了。

这里太不稳定了，一段时间没见面，就足够摧毁之前带来的信任感。喻文辉深知这一点，并且为这一切赶到无奈——

因为他很难做到不去想这个可能性。

“那……你还想逃出去吗？”吴明明知道他肯定隐藏了什么，却又不敢问。

“想。”喻文辉说，“怎么可能放弃。”

太久没有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即使已经对外面的世界和家里的状况抱有恐惧，想要逃出去的心也是不会变的。

最差的结果，喻文辉早就做好了预想，剩下难免对的，只有自己内心的情绪，仅此而已。

吴明明知道喻文辉肯定有隐瞒什么，但也不想多说了。

过多的猜测和不信任都是没有必要的，这样只会导致更多意外的发生。

吴明明说：“我前几天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之前向以彤问过我们的事情的答案。”

“什么？”喻文辉终于是有了一点别的反应。

吴明明笑了笑，说：“就是这是哪里。”

“我前几天晒太阳的时候发现，对面那边的树，是从我家邻居的山上挪过来的。”吴明明说，“那些树都是陪我长大的树，后来虽然被移植了，但是我对这些外形特典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而且有一点是，我小时候往其中一颗树上刷过油漆，还画了个小图案，那个小图案现在的树上也有，我印象实在是太深了，痕迹不深我也能看得出来了。

喻文辉问：“然后呢？你问过移植地点？”

“不止。”吴明明摇摇头，说，“记得我很久之前跟你说过的一件事情吗？我小时候差点走丢过，那时候我来的，就是这附近。”

“因为这些东西是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的，这一块的项目应该是规划了很久的。所以我很早之前才会就来看过。”

“这一块叫玉山公园，你应该也有印象吧？”吴明明说，“就是城西那一代，很早就很火的一个开发地段。”

喻文辉皱了皱眉，说：“我不是本地的，有一点印象，但是具体就不太清楚了。”

吴明明说：“没事，关于这一代的印象重要或者不重要都没有影响，重点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往前走一百多米左右，绝对就有一个派出所。”

“一百多米，距离并不远。”说到这里，吴明明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你懂我的意思吗，现在有了于安了，一切都有可能不一样，我有接触他的机会，我肯定有出去的机会，相信我，你也肯定有。”

“所以，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有机会的话，我们赌一把。”

“于安？”喻文辉问，“那个，孩子吗？”

吴明明点点头：“我给他起名叫于安了，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永远生活在安定之中……”说着，吴明明自嘲地笑了笑。

喻文辉喉咙发痒：“你真的能确定吗。”

“这件事情上，相信我，真的，真的。”吴明明坚定地说。

“......”喻文辉说，“那好，以后有机会出去的话，我会注意可以逃出去去派出所的机会的。”

吴明明点点头，继续说：“不过有一点，你我都要注意一下，就是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案子确实是很大的类型了，外人看来可能还有点扯淡，我们一定得把握好机会……”

吴明明说：“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万一人家不信我们说的，而是信了搞不好可能追过来的常桐的什么借口，那就很麻烦了。”

“这么长久这么多人命的案子……突然冲过去说，可相信度可不高。”吴明明苦笑了一声。

这么久了，每每想到自己的父母，吴明明都还是崩溃不已。

所以出去的那段时间，每次常桐给她吃这许久以来没吃过的东西，她都觉得没味道。

真的太苦了，太苦了。

“你放心吧。”喻文辉听到她这么说，突然看开了一点，给了个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反应，“没想到你这次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吴明明也笑了笑，声音里却有点自我嘲笑的意味：“出去这么久，我也是有在考虑事情的。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大概也很累。”

喻文辉却笑了笑：“没什么累的。”

最痛苦的地方只有心理上那点莫名其妙的缓不过来的感觉罢了。

那段时间几乎是独自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就那种， 一瞬间，有可能的同伴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前往未知的方向——这方向前还有个铁门。

他拦住了一切。

稍微确定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两个人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常桐和汤宛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被撞见过多的接触，那安稳的日子怕是没的过了。

这样的生活，他们整整过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每天都无法逃避吃下药物，汤宛安后来对于他们的控制也像是学了常桐一样，在很多地方上都对他们严加看管。

因为节奏的变化，三年的时间，他们没有获得过一次离开这个房子的机会。

这一段时间里，常桐似乎是难得的失败了一次，居然没能找到人。

后来为了工作，常桐便迫不得已的选择了暂停计划，只是还是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给她们送食物。

书架上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常桐给她们弄来了老旧的电视和碟片，经常会让汤宛安给他们放，不过这频率也不高就是了。

为了让一个人保持固定的心境，拒绝任何线下时代的交流是非常有必要的。当然，还需要保持不让他崩溃。

这样算来，已经有五年没出过这个房子了。

外面，又会是怎么样的物是人非，谁都不知道。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

常桐依然会对他们做发泄性的行为，但对比之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吴明明不止一次的在这段时间里跟常桐提过想跟于安见面的事情，但每一次，都被常桐推脱开了。

出于好奇，林衍打断了一下常于安的讲述：“那段时间，你的脾气是怎么样的？”

常于安摇摇头，说：“不好，非常不好，起码可以说是很挑剔的人……对待身边的人，特别不好。”

常于安说着觉得有点懊恼：“现在想想真的挺后悔的。”

那时候的常于安，因为被常桐带出来的毛病，那时候并不能很好的配合吴明明。

常于安很经常都会想，如果当时自己做的是不一样的事情，如果当时没有被常桐带着去做耍脾气一类的事情，会导致的可能也是不一样的结果吧。

起码吴明明有可能能够利用她离开当时的环境。

被常桐带去见吴明明的时候，他已经有常于安这个名字了。

常桐对他在某件事情上很好，但在某些事情上也会很严厉。那天和吴明明见面的时候，常桐就跟他说了，常于安这个名字绝对不能暴露。

常桐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就是觉得好听，所以就给自己的这个儿子定了这个名字。

不过他并不希望吴明明知道他真的给常于安定了这个名字，所以让常于安隐瞒了下来。

常年生活在那样环境下的吴明明十分瘦弱，加上本来就没力气，过来的时候，都是被保姆搀扶上楼的。

几年没见自己的孩子，吴明明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当这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吴明明还是感觉到了那种从根源里发散出来的感觉和欲望。

“孩子……”吴明明突然眼眶一热。

这次的时间很短，加上这么久没交流，吴明明是不可能有机会抓着这个空隙去描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所以这一次的首要目的是和于安打好关系，包括尽量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让常桐也能放心一点，这样好为下一次见面做一些准备。

这时候的常于安正好是虚岁四岁，开始会跑，开始想玩，开始知道自己的父亲很有钱，开始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不一样。

吴明明来这个房间的时候，常桐就坐在另一边的桌子边，而常于安坐在地上无聊的玩着自己的玩具，完全不去理旁边的吴明明。

“那是你母亲。”常桐摸了摸常于安的头，还是给了吴明明一点面子，“可以叫一声妈妈。”

“……”常于安扫了一眼面前这个面色蜡黄看上去就很奇怪的女人，没叫出口。

反正常桐说的也是可以，他叫或者不叫也无所谓吧？常于安任性的想。

现在想来，常于安也对这个细节后悔不已，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叫妈妈的机会。

直到吴明明死去，她都没能听到几次常于安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