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十六年六月八日晚上,一场大火将京城军阀世家顾家尽数吞噬,顾家无一活口。
深夜十一点,顾家大宅突然火光冲天,将京城的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京城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让人窒息。
然而第二天,人们依然在为顾家的消失而欢呼。
“死得好。”
“狗汉奸。”
“早就该死了。”
“老天有眼。”
梨园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内,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男人面对镜子坐着,尽管化着厚重的妆容,依然遮挡不住他脸上的颓态。
一双布满褶皱的手放在木屋的门上,只听得吱呀一声,木屋的门被缓缓打开。清晨的阳光猛地冲入屋内,昏暗的木屋终于亮堂了些。
“顾勋死了。”
坐在镜前的男人瞳孔皱缩,匆匆忙忙地起身,凳子被绊倒在地,妆台上面的东西也被撞得撒到了地上。
“啊……啊……”
男人对着说话的老人嘶喊着,两只手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脸上是震惊、不敢相信、和深深的悲。
老人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顾家起火了,顾家被烧成了废墟,顾家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啊……啊……”男人一边嘶吼着一边疯狂摇头,跌跌拌拌地跑出了,站在门口看向梨园的右边。
曾经那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的顾家大宅,消失了。如今只能看到一片空旷的天空。
男人猛地跪了下去,双膝砸在地上,发出骇人的响声。
老人连忙拄着拐棍走过去,想要把他拉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景希,你别这样。当初顾家人那么对你,现在他们死了,你应该高兴!”
然而男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双手撑在地上,对着那块空地不停地嘶吼着。
老人把他的头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喊道:“景希,这是他们顾家人应得的下场,这是他们活该,他们当初那么欺辱你,如今终于死了,你要高兴!”
男人的情绪终于缓了下来,但是眼神没有焦点,像个做工粗糙的布娃娃一般空洞。
老人从里面看到了绝望,在怔了一下之后,倏地放开了掰着男人脸的手。
“你竟是已经陷得这么深了。怪我。怪我”老人叹了口气,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不再管跪在门口没了一点动静的男人,弓着背拄着拐棍离开了。
夜,梨园那座除了景老师傅再没人去过的小木屋,第一次点了灯。
憔悴的男人褪下厚重的妆容,对着镜子重新化妆。那是一张尽管憔悴却依然叫人惊艳的脸,那是一双尽管布满疤痕却依然叫人羡慕的巧手。
男人将自己的脸画得很是精致,而后走到柜子面前,拿出了压在箱底的大红色新娘服,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尽数剪去,带上长长的假发,换上新衣。
男人的脸上挂着羞怯的笑意,因为瘦而越发明显的两个梨涡陷了进去,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娇涩新娘。
民国四十六年六月十日,京城梨园传出消息:曾经名满京城的名伶——景希,死了。
老人挥退了前来报信的弟子,良久,叹了声:“可惜!”
曾经听过景希声音的人,得知消息,也皆叹了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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