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你，‘米老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秦蔚蔚背着书包站在那条她们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的小巷口，撑着一把刚好能遮住两个人的雨伞，戴着粉色的毛线帽子和白色的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目光幽怨地看着有些狼狈的萧米米。

比起昏暗的路灯，她站在那里更像一束光。

萧米米忽然鼻子一酸，慌乱、委屈、害怕、自责、愧疚……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站在原地迈不开脚。

自己仿佛有了秘密，沉重又难堪。

“傻站在那儿干嘛呢，快点啦，等了你这么久，我腿都站麻了！”秦蔚蔚大声招呼着，见她一动不动，只得一步三晃悠地朝她走去，还夸张地捶了捶腿，摇头晃脑地说：“孩子长大了就不知道心疼老母亲，啧啧啧……”

萧米米一把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围巾上的雨珠蹭了一脸却不觉冰凉。

秦蔚蔚被萧米米突然的拥抱勒得眼冒金星，这人是打算谋杀我吗……没来得及推开她，竟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混合了烟味、酒味、和各种各样的香水味，让人头晕目眩，声音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臭死了，你跑去哪儿了？”

萧米米不肯说话，紧紧抱着她，微微发颤。

“萧米米，你太不知分寸了！”秦蔚蔚脸色阴沉，心中的不安越演愈烈，推开她，连伞也扔到地上，“你清醒清醒吧……”

密密麻麻的雨雾笼罩在两人身上，沉默和压抑那么让人心慌。

“萧米米，你这个笨蛋……出了事可怎么办……”秦蔚蔚突然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向外涌了出来，声音哽咽，自己何曾见过这样狼狈落魄的萧米米，不敢也不愿意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米米低头看着地面，眼眶血红。

“回家！回家洗干净！太臭了，实在是太臭了！”秦蔚蔚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路跑回了家。

黑暗里，一束残破空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然后被转角阻断，再也没了一丝光亮……

那道永远挺直的身影忽然一颤，直直地朝地上倒了下去，原本精致的黑色裙装溅满了污水，女孩左手还紧握着一把未撑开的伞，右手将一枚暗金色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护在心口。

骄傲的黑天鹅终于弄脏了自己最珍惜的羽毛。

她失神地看着天空，像是陷进了泥潭，被践踏，被唾弃，被不齿……

她抬起手想擦擦脸，想让自己干净一点，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从未取下过面具，又谈何干净。

闭上眼，她听见有人冷笑了一声，听见什么坍塌的声音，听见一片轰鸣，抬起右手，将那枚被拾回的面具轻轻罩在脸上，重瓣莲终于合二为一，摇曳生姿。

“小姐，”一直跟在女孩身后的管家突然上前一步，“刚刚收到消息，夫人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

“骨灰呢？”女孩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声音沙哑。

管家低着头，不敢出声。

“我问你骨灰呢！”女孩猛地睁开眼睛，一片红肿，努力压制着情绪，低吼道。

“老爷抱着夫人的骨灰跳海了，生死未卜。请您节哀，董事长希望您能尽快回m国，回到他的身边。”

“……知道了。”女孩的反应出奇的平静，谁又知道她的灵魂深处已经干裂得一片荒芜。

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避我如瘟疫……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家在哪里……

凭什么，你们能好好生活，应该一起脏掉才对啊……

女孩狞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挺直脊梁。

“这伞太碍眼了，烧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