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当讽刺，龙脊长刃正是由镇妖塔顶、被那囚禁凤凰看管的真龙脊骨制成。

这脊骨，就是英千年前同天地对抗，遗落的最后遗骨。

被自己的骨头威胁，撇开威胁性，在英眼里倒是件趣味十足的事。

张栩的手颤动着，身后的人族却坚信张栩会大义灭亲。

他真能大义？

龙脊长刃缓缓落下，张栩的脑袋也慢慢垂下。

瞄准张栩的另只龙刃玄力更盛，张栩觉得一股凌厉的力量直透心脏。

人族瞄准张栩，虽然这只龙刃不比张栩手中那把、足够杀死寓言之龙的龙刃，但世上只有一条寓言之龙，无论张栩是什么龙脉——

对付他足以。

看到张栩放弃了结束战争，除掉魔王的权力，青霖子预料之中，但仍在张栩脑中传话道：

“张栩！你真要由她毁灭整个人族？！”

张栩仰头，看向英，表情支离破碎，他攥紧双拳，龙脊的长刃刻进掌心，入骨，鲜血淋漓，但他几乎感受不到掌心的疼痛。

张栩咬着牙，对青霖子道：

“可她是我妹！！”

青霖子没有气恼，愤怒。

他同人族的强者们一齐伸出右手，霎时——

瞄准张栩的龙脊如离弦之箭。

英果然放下手头一切，直奔企图迫害张栩的流星般的进攻，劫道而来。

只一脚，“轰！！”

刺向张栩的龙骨竟被她踩进地底，断为碎屑。

英双眼瞪向人族强者们，大手一挥，无人能抵抗这样天赐的力量，强者狂乱避让，仍有半数被碾作灰。

她发话，声音不大，却穿透整个战场，让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我确实消失了太久，否则你们怎么会一而再不长记性地敢同我对抗？”

她笑起来，“要不是我那时太猴急，别管什么种的畜生，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青霖子自然知道英所言的“猴急”指代什么事件。

千年前，这条寓言之龙想要生灵一齐毁灭，去对抗玄力之源，企图破坏整个大陆的玄力，令生灵失去生命之源，统统消亡。

可惜它力量再如何类似神明，亦不是神明，而是神明的造物，它不可能毁灭天地的规则，进而付出破灭的代价。

如果这条寓言之龙放慢节奏，带领异兽将人族逐个击破，人族灭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青霖子看着这卷土归来的魔物，心想——那么这一次，它将要改变策略，击溃人族么？

不想另一道巨光从遥远的北方袭来，直指张栩——

竟是第三只龙刃！！

英的身影幻灭，又在张栩身旁显形，拎住张栩，再一踏，又将龙刃踏断！

断裂声沉寂。

继而，

四面八方投来巨光！密不透风！

全部是龙刃！

英手起玄力，掀翻整片地皮，天地飞沙走石，每一粒土都化为杀气，反攻向人族。

在她眼里，除自己和张栩以外，什么东西都能屠戮，不少异兽也被打成筛子。

她根本不属于任何阵营。

但异兽们崇拜这样通天的力量，没有一只异兽想要背叛，反而为英的杀戮盛宴狂热，每双眼都带上疯狂的色彩。

狂吼声嘶吼声在屠戮。

人族吃力。

英在灌满她力量的飞沙巨石中抓着张栩猛冲而去，任何存在都为她让路，纵使攻击的龙刃也在碰到她的一瞬，像熔岩一样溶解。

有多久，世间未再受到这样末世的力量威胁？

张栩五感失效，爆炸声、怒吼声让他耳膜嗡嗡作响，近乎失聪，而被英掀起的沙石铺天盖地，黑暗吞下大陆，近乎失明。

但张栩感到手中寓言之龙的脊骨独自运动起来。

原来？！

张栩突然发觉了青霖子在打什么主意。

他根本未计划让张栩亲手攻击英的龙珠，他算到英会带着张栩闯开攻击。

而龙脊长刃只有在张栩手里，才能接近英。

龙脊此刻根本不再受张栩控制。

它窜出张栩手中，窜进黑暗深处。

张栩连忙对着英喝道：“小心！！”

英根本充耳不闻，似乎这由自己脊骨做成的世间最强韧的武器，完全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她仍然头也不回地拽着张栩，意欲冲出针对张栩的攻击。

张栩嗓子扯得生疼：“那只龙脊可以杀了你！！”

英只冷笑道：“哦？他们可以试试。”

张栩无法劝动英，他已在黑暗尽头看到那龙脊之刃折返，破浪而来，将黑暗一分为二。

直袭向英胸腔龙珠所在的地方。

“英！！”

英居然将后背直接对准龙脊，不打算躲闪，身体爆发出的力量让整个世界为她恐惧。

所有针对张栩的龙脊骨在这一瞬间融为液体，黑暗下起白色的雨。

只有唯独那根，由她的脊骨做成的，寓言之龙的脊骨，乘风踏浪，不受任何力量侵蚀，直夺英的性命而来。

“英！！”

张栩最后发出绝望般的呼喊。

但英却站在原地，发出大笑，蔑视人族，道：“试一试！！看有什么能摧毁我？！”

龙脊之刃迫近英的身体。

张栩觉得全身都像在被那脊骨携带的力量碾碎，筋肉在痛苦的临界，他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英转过身，将张栩圈在她的不可破的结界和玄力中，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迎接直奔胸腔龙珠而来的龙脊。

她要硬接下这致命一击！！

-

凤鸣声。

-

这并非又是从张栩体内发出。

天边黑暗尽头闯进一抹绚烂的光，每个生灵仰头，能看到凤凰璀璨夺目的尾羽。

在随龙族被寓言之龙毁灭之时，凤族亦通通消失无影，不知所踪，推测是为躲避寓言之龙的报复，躲进了异世空间。

那么这只凤凰，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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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禽与龙脉对龙族深入骨髓的敬畏一样，纷纷向这凰族臣服，羽毛收紧，以额触地。

壮观至极。

-

在龙脊没入英胸腔一刻。

那凤凰的绚烂光彩在英身前闪现。

又一声凤鸣。

这是痛苦的声音。

-

绚烂的光如同花一样枯萎，张栩和英看清了——

挡在英身前的，正是张年。

或者说，上凰年。

-

原来上凰年自毁双目，只因凤族瞳色碧绿，异于人族，恐人族发现身份，竟肯自行挖出双目，只求两个孩子能在乱世寻得平安一隅。

但现在，都付之一炬了。

-

“娘！！！！”

英接住倒在她怀中，这养育了她十六年的盲妇人。

盲凤凰。

她眉头微锁，她只是借上凰年孕育生命的腹腔重生，她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任何真正的血缘关系。

弥留之际，上凰年身体已经虚化。

张栩被英的玄力结界禁锢着，规避了所有力量威胁。

张栩望着他的娘，目眦欲裂，但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从英的力量中挣脱。

不管是张年还是上凰年，不管她究竟是什么族群，在张栩眼中，她只是他的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