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一时间竟无一人能开口应战,意境之威何至于斯。
并不是说燕北这一代年轻俊杰,无人到三品。不说燕北四杰,次一等的人物三品初段、中段也有近十人。只是大半参加过文祖祭,所以没来冰城。剩余之人也各有私事。这院子里却是一个三品也无,伪意境一出确实有些难以抵挡。而在场众人,只有三人能无视伪意境,冯子归便是其中之一。毕竟冯子归有松江雪,虽然只是气场种子,还未完全成长。但却是真正的气场,而且是变异类的。足以胜过贾安的万籁俱寂(伪)。但他之前因为李克,对在场众人有些不满,再加上自身性格,也就装作听不见。至于另外两人下文自有分说。
“扫兴,本来以为能大干一场的。结果连能交手的人都没有,燕北五国,不过如此。你等蛮子就该老老实实的练武,装什么文人。夏虫不足语冰。”贾安扫了眼众人讥讽一笑。
呆立原地的马思远,面上显出羞愤之色。之后又变为挣扎,直至最后双眼中只剩下无可阻挡的决然,脚步缓慢而坚定。
“孤竹……学……子,宁……折……不……”
鲜血从七窍中流出,倔强的想要发声,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微弱却清晰,六步之后再难支撑,身形直挺挺的砸向地面。原本一品高段的马思远,文气散的一干二净,快要筑好的三窍心重归四窍,多年苦学一朝尽丧。
“马兄,何必如此……”
数丈外的众人惊呼。
“岂能让马兄专美于前。”
说话间绕山郡童生试首名赵广,心窍阵阵哀鸣凝聚全身文气,朝着贾安的万籁俱寂撞去。
“绕山……赵……广,不……弱……于……人。”
但见贾安的意境,微微晃动,随后恢复如初。一品巅峰的赵广话未说完仰面栽倒文气散尽。
“莽夫就是莽夫,万籁俱寂也是你等能破?不自量力。”
对地上的两位学子贾安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燕北俊杰悲愤交加,冯子归也不由皱起眉头。
夜色依旧寂静,微风渐起,树叶哗哗作响,隐约间有胡琴声传来,自远而近,越发清晰。
琴声时而激昂,时而悲壮,熟悉的曲调在众人心间飘荡,满腔的郁气直让人不吐不快。
国殇-铁壁,便是这首曲调的名字,同样也是孤竹的国曲。在场众人伴着音调,竟能小声应和。
煌煌孤竹,百战难倾覆。
冰城内外,枯骨无数。
几番生聚,几番干戈舞。
宁折不弯,唯我孤竹。
…………
中原当歌,燕北黩武。
破家买戈,稚童持弩。
不咸雪山,十万武夫葬深谷。
寒竹岭下,百万族人死守门户。
…………
玄鸟出,至燕北铁壁立孤竹。
燕北苦,镇千年敢死不敢输。
芸芸百国,惜命者莫走此路。
鏖战之地,英灵亡魂何须归处。
所为者何,为王守土。
…………
曲调入了人心,孤竹国人歌以咏志。弹奏者未入三品,但曲调能激发人心,借着人和硬憾万籁俱寂,意境此刻摇曳震颤,众人的压力随之减弱。
“冰城莫还,一曲国殇-铁壁,献与诸君,我燕北男儿不惧邪祟。今日纵不敌,也要撞一撞你的心门。”
二品巅峰的莫还话语掷地有声。他修的是音律,此时右手持凤尾弓,左手扶胡琴,轻拉双弦。弦音又起。惨烈的画面映入人心,冰城之下骸骨无数,有天人的,有妖族的,但更多的还是孤竹国人。昔年英烈已逝,传承却留千年。此刻无数的音调像战士一样,对着万籁俱寂发起冲锋。意境似乎到了破碎的边缘。
看着摇摇欲坠的意境,贾安嘴角泛起玩味的笑容,口中轻声呢喃,即便是旁边的慕容炎也未听清。
“有点意思,但这样可没法让我尽兴,让我看看你们的气量吧。”
贾安正了正衣冠,抖了抖袍袖,双目扫视着院中,桀骜的看向在场众人。轻抬左手作研磨状,化胸中文气为墨。右手伸出双指,权且做笔。蘸上点点文气,下笔如流星,题破山寺后禅院一气呵成。
全诗共四十七字,每写完一字,便有一字渗入自身心窍。每多写一字,意境便强一分扩展一分。直到最后一句写完,意境覆盖住了整个雏鸣院。
没人想到贾安狷狂至斯,竟要以一人之力盖亚燕北雏鹰。
“燕北的读书种子,岂独孤竹?桂国邓毅,也要试试蜉蝣撼树。”
又有一人越众而出,只见桂国二品高段秀才邓毅,持铁笔走向贾安。
“兄台三品,又有意境在身我,我等也不算以众欺寡。燕北荣耀不容践踏,恕杨柳自不量力。”
杨柳不顾表弟杨槐的劝阻,和冯子归几人担忧的眼神,昂然走向了属于他的战场。明知道,现在是观望对方实力的最好时机。贸然上前,也只会暴露实力,但胸中的郁气不吐不快,孤竹的荣耀不容践踏。
“或许应该学一下王陵那家伙,来个坐山观虎斗,但终究学不来那样的城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继承者,但我是一个骄傲的孤竹世家子。”
杨柳暗暗思量,同时抽出别在腰间的柳条,看这情形是要拼命了。
冯子归、白桦几人这十几年一直生活在山阳村,这次来冰城参加文祖祭,第一次接触了如此多的外界人。他们很难理解杨柳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孤竹六人刚刚经历过生死,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活着不好吗?为了自己的前程忍一忍不行吗?打不过就认,等到变强了再打回来,不行吗?明明不是生死大敌,为什么要拼得前程尽毁,生死两隔。
不同的价值观困扰着几人,这样的道理益阳剑首懂,所以他们纵死不悔。林平之懂,所以他百里驰援。冯笑人懂,所以父子生死离别。房村长,老秀才几人或许也懂,所以他们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一刻不敢放松。但冯子归几人不懂,起码现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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