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佩尔公爵仔细端详着白金骑士卡梅伦,眼中神色变幻。
卡梅伦是代表教会权威、为教会服务的圣骑士,按照他的立场,不论如何也不会站在施佩尔这些“假冒教会者”的一边——按常理度之,卡梅伦也应该帮助云克顿伯爵才是。
但卡梅伦刚刚却分明出手杀掉了企图向云克顿伯爵报信的侍卫——这样的行为,怎么看都是在帮助施佩尔等人隐瞒情报。
既然如此,这位白金骑士的态度,就颇耐人寻味了……
“施佩尔老先生,您在想什么呢?”卡梅伦微微倾下身子,柔声向施佩尔公爵问道。
他的姿态若是放在女子身上,倒也算是柔美妩媚,然而他一个大男人如此矫揉造作,却怎一个令人作呕了得!
兰思洛在旁边看着,不由一阵恶心反胃。
——就算他心如坚冰,也实在压制不住这股纯粹的生理厌恶感。
“卡梅伦大人,请你听我解释。”施佩尔则丝毫没有被卡梅伦的“美色”动摇,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此次装扮成教会武装拜访云克顿阁下,乃是受我在教会的一个朋友委托,前来猎魔。之所以化装为教会,实在是因为不想拖累那位朋友的名声,并无意危害教会的利益……”
这一番话,也正是施佩尔公爵之前跟自己的猎魔队员们提出的说辞。
这是施佩尔能向卡梅伦这位白金骑士,可以透露的底线所在。
——至于自己真正的意图,施佩尔公爵打死也不会说。
当然,连兰思洛一介外人,都在怀疑这一套“受托猎魔”的理论,卡梅伦更不可能轻易就被糊弄过去。
“我的施佩尔公爵大人,”卡梅伦笑道,“人家虽然一直被称为最年轻的白金骑士,可今年也已经二十六岁,您拿骗小孩的说辞来骗我,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施佩尔公爵神色一僵,脸上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
“且不说我们教会,”卡梅伦继续道,“到底有没有做出这种……这种‘托人猎魔’的违规勾当,单单是您上门猎魔、却又不提前通知作为地主的云克顿伯爵,也不大像是谨守礼节的施佩尔公爵大人,您的做派呀。”
“卡梅伦阁下,请你听我解释……”施佩尔还想再辩解一通,结果直接被卡梅伦后面的话打断了。
“得啦,您也不用跟我如何辩白,就把您危险的小秘密揣在心里吧。”卡梅伦戳着施佩尔公爵的胸口妩媚道,“人家也知道,不论是谁,在帝都这种地方,如果没有点秘密,要活下去可不大容易。我呀,本来也就没有指望您会说实话……有的时候,谎言能提供的信息,可比实话多的多呢……”
施佩尔公爵身材魁梧,若是不顾及性别容貌,矮小瘦弱的卡梅伦站在他身前,倒也真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不过,此时施佩尔公爵看着卡梅伦的眼神宛若千年不化的玄冰,寒冷非常。
跪在地上捧着伤手的亚历山大,则一脸怒意地瞪着白金骑士,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
至于兰思洛,则尽可能风轻云淡地站在一边,远离这几人的纷争。
一来,他的身份是施佩尔的雇佣兵,犯不着掺和他和教会之间的麻烦事;
二来,他也怕卡梅伦瞧出什么端倪,发现自己就是教会苦苦搜寻的“虚空入侵者”。
“卡梅伦,你想要什么?”施佩尔公爵看着眼前的白金骑士,冷声道。
他心里明白,卡梅伦突然插手此事,还对侍卫下了杀手,绝对不会是闲着无聊,必然另有所图。
既然自己假扮教会的行径已经被揭穿,那就直接摊牌吧。
“公爵大人,您的态度还真粗暴呢,人家都有些受不了了!”卡梅伦娇笑道,看得兰思洛和亚历山大一阵恶寒,“您去谁家里猎魔,我算是外人,也根本没理由插手……不过啊,您穿的是我们教会的衣服,这就有点难办了……毕竟,如果您在云克顿阁下家里搞出什么动静,这不就让人把黑锅,扣到了我们教会的头上了吗?”
施佩尔咬牙道:“那我们这就去把衣服换下来……”
“不用啦。”出乎几人意料,卡梅伦一口回绝,反而笑道,“当街换衣,您年纪不小了,也不嫌害臊!您尽管穿着这身教会的衣服,进去猎杀您的魔物!只不过……来日我可能会带着教宗圣座,到您府上坐坐,找您咨询一下今天的情况,以免产生误会,还请您到时候不要拒绝呀?”
施佩尔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答话。
卡梅伦把视线从施佩尔公爵脸上移开,先是嘲讽地低头看看跪着的亚历山大,然后又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兰思洛,以及他穿在祭司袍外面的药水夹克。
大门里面不远处,一大滩鲜血已经以两具侍卫尸体被刺穿的喉咙为中心,慢慢在地面上扩展开来,染红了通向云克顿伯爵府邸的石子路。
“好的。”施佩尔公爵终于眯着眼道,“到时候,我会好好接待您和教宗圣座的。”
“希望您,到时候,多备一点甜点哦……人家喜欢甜甜的东西……”卡梅伦凑到施佩尔公爵耳边轻声道,然后恶作剧般咯咯笑着,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那柄飞刀随手拋给了一旁的兰思洛,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兰思洛仔细端详了一下卡梅伦扔过来的飞刀——这飞刀整身铸造,上面镀了一层亮闪闪的白金,有一种锋利无俦的独特美感。
飞刀的刀刃上,刻着花体的乔尔乔诺字母“cameron”,宣告了它主人的身份。
施佩尔公爵眯眼望着白金骑士卡梅伦离去的方向,恨恨地舔舐着自己洁白的牙齿。
一路上都伪装成普通冒险者、真实身份是公爵侍卫队长的亚历山大,则朝地上啐了一口,拔出手上插着的飞刀,找了一卷绷带,给自己的伤手简单包扎了一下。
“兰思洛先生,”施佩尔从远处收回目光,望着年轻的魔法师苦笑叹道,“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问吧。您是自己人,我不会骗你。”
“施佩尔先生,您又如何确定我是您的‘自己人’呢?”兰思洛收起飞刀,抬眼看向施佩尔公爵。
“我不确定。”施佩尔公爵苦笑道,“但我只能赌,您会站在我这一边——因为如果再没有了您,我这回可算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兰思洛望了望施佩尔公爵略带皱纹的坚毅面庞。
亚历山大见他犹豫,也叹道:“兰思洛先生,抱歉,我一直向您瞒着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想必您之前也自己看出来了。我只能跟您保证,公爵大人对您绝对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
兰思洛在心中咀嚼着这句描述。
“亚历山大队长,施佩尔公爵大人,我很愿意相信,你们是没有恶意的。”兰思洛轻声道,“但是,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有时候,善意能造成的伤害,可要远远大于恶意。”
“我还以为兰思洛先生您,作为一个孤家寡人,受到多少伤害都不会在意了呢。”施佩尔公爵酸涩地笑着回应道。
兰思洛闻言,自嘲地哈哈笑了两声,正色道:“施佩尔公爵大人,现在,我要的既不是善意,也不是恶意……现在,我要的是您的‘诚意’。”
少年直视着施佩尔公爵仿佛内蕴星河的深沉眸子。
公爵柔和地回望着兰思洛。
“那么,兰思洛先生,”施佩尔公爵轻声道,“是的,您将会得到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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