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榛是在颠簸中被惊醒的,她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竟然又换了地方。
她此刻正居于一辆马车中,身下铺着柔软的褥子,倚着坚硬的车壁,车内布置得十分精简,内部空间却格外大,因为这车里除了她之外竟还有不少女子。
她们之中或侧躺,或如她一般倚着车壁,姿态懒散睡去,姚榛数了数,加上她有十人。
每个人都衣着朴素,挽着简单发髻,面上无妆,却尽是颜色姣好,身姿玲珑,偶有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也是五官精致,已初见沉鱼落雁一角。
姚榛摸着还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她记得自己之前还在山崖下,怎么转眼间就进了马车里?
而且,她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感也几近消失了,她撸起袖子,发现胳膊已经消肿,上面似乎被抹了药膏,有淡淡的药香传来。
是谁给她上了药?
看着车内装的满满当当的女子,姚榛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道自己现在是被拐卖了么?
回想现代新闻里常见的年轻女孩儿被拐卖后,惨绝人寰的下场,姚榛越想越惊心,汗毛直竖,不由再次埋怨穿越大神不公平,怎么别的穿越女一睁眼等待她们的都是丫鬟情真意切的呼唤“小姐您醒了”,牛逼点也是“公主”,“夫人”,“娘娘”什么的,到她这里就成了贫困私奔秀女跳崖生还后被拐卖?
姚榛沉浸于自己放飞的思想中,只觉得满世界都对她充满了恶意,越想越气,一时不察胳膊肘猛戳到旁边的女子,那女子被她这一动作戳到后痛醒。
“你干什么?”尖锐隐含怒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姚榛一惊,侧脸望去,坐在她身旁的女子醒来,正一手环胸倒竖柳眉怒视她。
她这才发觉刚才自己手肘似乎碰到一处柔软,原来是人家妹子的胸。
姚榛讪讪道:“抱歉抱歉。”
那女子虽是荆钗布裙,却难掩丽色,此时一怒杏眼圆瞪霞染双颊,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姚榛暗自瞧着,心道这劫匪眼光还真是不错,这一个个看着瘦巴巴营养不良的女子,仔细一瞧容貌竟这般惊人,比起现代的她那张精心呵护的脸也是不落下风。
可惜可惜……
姚榛却不知道这一车女子都是经过各州府县层层选拔上来的美人,放在现在已经不是“校花”那种级别,而是“市花”这种万里挑一。
那女子惊疑不定地打量她,警惕地问道:“我先前怎么没瞧见你,你这是打哪儿来?”
这话问的,大家都是被拐来的,这还用问么?
不过姚榛还是回了她:“宜平县姚家村。”
“宜平?”女子更惊疑了,道:“我们这车里都是南陵县的人,你怎会在这里?”
南陵县?根据她脑海中姚贞的记忆,南陵县距离她所在的宜平县可是相当遥远。
姚榛也疑惑了,难不成这劫匪还跨地域作案?于是她学着古人文绉绉的语气问她:“此乃何地?”
女子怪异地瞅她一眼,回答:“此乃大梁。”
我当然知道这是大梁!
她又问:“去往何处?”
女子看她的眼神更诡异了,回道:“自然是都城盛京!”
她们这一厢对话惊扰了车内人,姑娘们纷纷醒来,望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马车里的姚榛,皆是一愣。
姚榛注意到她们神色倦懒,并无惊恐,反倒还隐含期待,似是对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向往。
她隐隐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头,原本以为大家是被下了迷药,可现在看来分明都是在睡懒觉!
她脑中突然有一个想法,就问道:“你们是南陵县所选的秀女?”
众女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自然。”
姚榛:“……”
敢情她又被人送回护送秀女的车队?
她猛地躬身站起,掀起马车的车帘,果然围绕马车外围的尽是装备精良身披甲胄的士兵。后面跟着长长的马车队,最前方还有几名骑高马头戴乌纱帽身著大红麒麟锦袍官服的领队。
外面的士兵发现她从车窗伸出的头,呵斥道:“回去!”
还跑过来硬生生地盖住车帘,丝毫不怜香惜玉。
姚榛被成天遭受风吹日晒的车帘砸脸上,吃了一鼻子灰。
她坐回车内,陷入沉思。
外面有层层士兵包守,秀女们来回进出要想不被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这一招偷天换日竟如此成功?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那她身上的涂抹的药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将她送回来的人练就了凌波微步,能做到毫无声息不被人发现?
她有点糊涂了,车内秀女们对她的陌生她也是能感觉到的,姚贞私奔前所在的马车应该不是这辆。
秀女们被刚才过来凶神恶煞的士兵吓得一时不敢吱声,她也不好再问,万一被外面的士兵发现了,又是一场官司。
此刻大家都静默在车厢里,没人说话,姚榛回想起穿越前那个飘渺的声音,她来这里是为了找自己的命定之人,至于人是谁她略有猜测,梦中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总是一身华服,偶尔还能看见他头戴玉冠。
据她所知,在古代能戴玉冠的男子不是达官就是贵族,所以他极有可能是王子侯爵一类人,亦或是商业巨贾。
这么说来她被送回来当秀女也送对了,盛京是大梁国都,遍地官僚贵族,更别说进了宫里,那就是直接和皇子贵人接触,更有利于她寻找“梦中人”。
这么想着,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前进方向,未来不再是一团迷雾。
放松后,她还有心情和车里的秀女们聊天,主动挑起话题道:“哎,要我说相逢即是有缘,大家认识一下呗!”
秀女们对她这一番自来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都是从小门小户里走出来的女儿,一朝有幸被选为秀女,堪比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前途未卜,激动兴奋之余难免惶恐。
虽不知姚榛为何会出现在车里,但观她容貌绝俗倾城色,此刻又见她笑容明媚神采飞扬,风采更是不同凡俗,心下羡慕又神往,猜测她或许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遂你看我我看你一番,便放下心来,纷纷和她套近乎。
“我叫云秀兰,今年刚及笄。”
“我叫王招娣,去岁及笄。”
“我叫舒雅……”
“我叫徐小慧……”
“我叫戴琇莹……”
……
坐在姚榛旁边被她“袭胸”的妹子见大家都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口,看了姚榛一眼,咬咬嘴唇,也轻声道:“我叫柳元香,今年十六。”
她虽然声音轻轻,却一字一顿极为认真,似乎对自己的名字还有些陌生。
给姚榛一种感觉,这个名字她很珍惜。
姚榛不由看了她一眼,对方却把脸撇向一边。
直到大家都说完,姚榛才微笑道:“我是姚榛,榛是出自诗经中‘瞻彼旱麓,榛楛济济’中的榛。”
顿了下,“大龄剩女”姚榛不要脸道:“我也是今年及笄。”
虽然她内心御姐,可她现在是个萝莉身啊!
古代的姚贞也好,现代的姚榛也罢,都是因为自己情郎的袖手旁观而丧命,可见天下乌鸦一般黑,上杆子贴过来的男人多是负心之辈。
姚榛心道自己若是能回现代,第一件事就是踹了那个把她锁在车里的王八蛋!
众秀女闻言,看她的眼神更加羡慕了,想不到她还念过书。
倒是柳元香眼眸闪了闪,却没说什么。
介绍完后大家就开始讨论自己的家庭,譬如王招娣,这名字一听就很有来源,果不其然,她说她是家里的第五个女儿,爹娘以前想儿子想的快疯魔了,几个姐姐名字“念弟”,“盼弟”,“来弟”还有“宝娣”也都与此相关,只是家里越来越穷,念弟和盼弟被他爹卖给富人家做奴仆,来弟和宝娣也已经嫁人,家里就剩她一个,最后也没盼来儿子。爹娘也死心了,就好生娇养她,如今她有幸被贵人选中成秀女,她爹娘也算是在家乡里抬起头。
王招娣眨眼,认真地说:“我一定要被选中当妃子!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我爹娘!”
姚榛看着她,眼神颇有几分欣赏,这姑娘目标坚定,还有一股狠劲儿,将来定能大有所为。
倒是车里年龄最小的一位叫做戴琇莹的小姑娘皱着脸说:“可是我听说陛下已经快要60岁了,比我阿翁还要老……”
“谁说不是呢?”
“我也不想做秀女,可族叔们却把我的名字上报了。”
“我若不是被选中,我爹就五两银子将我卖与人做妾!他眼里只有他的儿子,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好似我非亲生一般!”
“管他陛下是不是老头子?我却知咱们日后可是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不准我们之中还能有人当贵妃娘娘呢!”
“我也想当宠妃娘娘,到那时满族荣耀,让他们还敢瞧不起我!”
“你可真是不害臊!”
众女聊着聊着就嘻嘻哈哈闹起来,车内一时欢声笑语不绝,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声音清脆动听,花儿一般娇嫩。
跟着马车在外面的士兵听见车厢里传来的如同黄鹂莺鸟一般悦耳的声音,皆是脸红脖子粗。
可他们不敢有漪念,车里面的可是要送进宫的秀女,那是即将要成为贵人的女子。
下午车马停歇,有士兵来往每个车厢送食盒,姚榛还特意端详一番,这做工精巧色泽光润的竹木盒子,叠叠垒起数层不止,坚固而有韧性,外面涂了薄薄一层深色的漆,透出木质纹理,十分古朴典雅。
这么个食盒拿到现代去拍卖,想必应该能炒出天价……
已至申时,大家肚子早就饿了,秀女们急急忙忙打开食盒,从里面抽出一层层的食物,有各式各样的素糕,精细面馍馍,葱花夹饼,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中间放着一壶装满的茶水,最下面还有一盘撕好的烧鸡,皆是热气腾腾。
看的姚榛惊叹不已,在现代看电视剧她还以为古人出远门吃的路食都是糙面干粮和腌菜,想不到这护送秀女的车队吃的竟这么讲究,看来跟着当官的就是好,走到哪里都有朝廷给报销。
秀女们分好竹筷,也不下口,你让我我让你的推拒,姚榛是那种在哪里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不和她们客气,拿起一个馍馍咬了一口,筷子直冲着烧鸡而去,等了大半天竟然才到吃饭的点,她的五脏早就开始抗议了。
哺食用过后,有人过来给她们收拾,姚榛大喇喇的倚着车壁,她刚才吃的有点多,这会儿马车再次前进,颠得她有点反胃。
直至天黑车马行至驿站,前面领头的官员停下,勒令车队在此处停歇一晚稍作整顿。
秀女们用帷帽遮好自己,这才款款下车。姚榛也从包袱里找到这玩意儿,学着她们的样子戴好。
驿站很大,众女三三两两的分好房间,竟还有剩余。
姚榛和两位秀女躺在一张架子床上,好在大家都很苗条,并不觉得拥挤,舟车劳顿,她们很快就沉沉入睡。
直至后半夜,外面传来吵闹声,她们所在的房间被大力敲响。
姚榛被惊醒,隐隐听见有女子惊恐的哭叫,心生不详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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