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当时并没有说后话,便又低下了头,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我从他的表情中了解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我掩盖着我的痛苦情绪,理智也让我不想表现的不同寻常,我默默低下头假装整理着书架。
我没有继续再问,但从老板说话的口气中,我几乎已经确定了,她一定是出事了,而且不是生病那么简单的事。
这对我来说实在有些突然。
三个月的时间,我竟然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我内心不停的责骂自己,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想象止步在这里,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再想下去,我的脑子会炸裂。
我不断冷静着自己,极力的劝慰着自己。
若是当时跟她说话了,她就一定会喜欢我么?我不怎么帅,而且个子还不高,还是个流浪儿。
流浪儿,呵呵,没错,我是个流浪儿而已,怎么能配得上她呢,我配不上,我们本来就没有缘分的。
对,也许是没有缘分吧。
我欺骗着自己,最初的那种失望在反复的谎言之下最终沉没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不在焉起来,没了她的身影,忽然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很空,难受,惆怅,慌乱。
这么活下去,人生失去了意义,没意思。
我在怅惘中点燃了我人生的第一根烟,两块钱一盒,红旗渠,很呛,但我就是想抽完。
半个小时,烟盒空了,我的头有些晕,涨裂一般难受,沉甸甸的。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头疼的厉害,去看老中医,说没事,药就不用开了,就是不会抽还一下抽太多,中毒了,缓一缓就好了。
又过了两天,有个常来书店看书的老头儿一副愁苦的样子走了进来。
“哎,老杨,镇里这几天有个大事正闹腾的厉害啊,你听说没?前几天,武清旺家的闺女死了,听说在回家路上出了车祸,当场就被车撞死了,唉,真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撞死?
当我的听觉一接触这两个字,身体便迅速僵硬起来,我心里惊慌不已,赶紧走到一个书架挡着的角落,好让他们看不到我的不安表情。
难道是在说她么?
我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书架上,双手紧紧的握着铁架子,手都捏得异常惨白,惊慌的将头不断磕碰在架子上,理性的力度使我感到剧烈的疼痛,却又恰好不被他们听到。
我不断喃喃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
“哎,她家闺女前几天还在我店里打工,家里也不富裕,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大,忽然死了,这家里头得多闹心,还好她家还有个儿子。”
我忽然停止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不断压抑和抹去带着哭腔的呼吸声,直到好一会儿,泪水被眼皮磨光,我才睁开眼睛。
十五岁的我,冰冷而没有丝毫色彩的眼眸,残忍无情。
我抹去了恨我的那个瞬间,开始尝试催眠自己,我希望我能够失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她来的时候,我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她走的时候,同样也未曾跟我打过招呼。
这是命么?
我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我想不到答案。
她的名字,自始至终,我的心里残留了一片空白。
第二天,我跟老板辞去工作了,我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临走,老板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要留我的客气话,结清了钱,送了我一些他老婆买的饼子和水果,我就离开了。
九五年到零零年,我十五岁到二十岁。
城市的高楼大厦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崛起,我惊觉这个社会真的变了,变化太大太大,何止感慨形容的了。
窝窝头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记忆中的味道了,变得更香了,人们开始经营各种各样的行业勾当了,下海的下海,工作的工作,一切看上去更复杂了。
这是我要做强者的时代了么?
我经常这么一个人发呆想着这些无聊可笑的事情,我迟早会超越爷爷,超越老状元,我有这样的能力。
然而红灯酒绿让我沉迷,霓虹闪烁中我开始放纵。
多年压抑的情感,在夜晚的震天喧嚣中,让我爆发。
十八岁的前两年,我在城里工地上呆了两年,两年后,楼也盖的接近尾声了,我寻思着,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做人上人。
靠着一股狠劲和不要命的劲儿,我去了夜总会当了打手,我在这里彻底沦陷,当初的从善,早就被我抛之脑后,我放纵自己,跟人到处做着各种各样的损事。
渐渐地,酒吧里的保安见了我开始点头哈腰,总有一堆小弟跟在我后边,威风凛凛。
我肆意的放纵着自己,脾气越发乖僻、暴躁,一言不合,就将人踹翻。
我开始带着小弟收保护费、高利贷,期间,我得罪了太多太多人。
有一次,有个欠债到点的户主被派发给了我,上边的一个东北大哥给我打了5000块,让我去收摊。
收摊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户主被一个小弟砍伤后,给外边人打了个电话,我当时没注意听,结果没多久来了一卡车比我们更壮实的黑社会,他们下了车二话不说,冲进来当场砍断了一个小弟的手,还砍伤了四五个人。
我看到我带的人都被唬住了,有些不太高兴,毕竟两年来都是我带头打了不少架,而且我们人还比他们多四五个,不知道他们怂什么,就拨开人,对着对面的一个混子头头,大骂了一声:“怕个鸟,给我往死砍。”
打斗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外边就有好几个人大喊,有人报警了,警察来了,快跑啊。
眨眼之间,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跑光了。
打斗中,我吃了很大的亏,肩膀处被那个头头捅了一刀,还好不是很深,我的脸也破了相,左右两侧各留了三道五六厘米的长口子,其中右脸上的那三道是被人的手硬生生扣出出来的。
我逃离之后,也没去管我的小弟,一个人去了医院,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后,就直接回了夜总会。
“华哥!”……
到了夜总会,本来很多熟人想热情的凑上来,但见到我身上有血,脸上又有些狰狞恐怖,就只是一个个站着悄悄盯着我看。
看我这模样,他们也都猜得到,我又带人出去打架了,而且这次还吃了亏。
我没有搭理任何人,直接回了宿舍,远远的就一股臭味传来,进门果然看到几个没出去的小弟,一人床上一个女人。
“华…华哥……”
“滚!----”
我暴怒般的大喊着,声音高的整个地下室都听得到,足足持续了七八秒,直到我嗓子发不出声音。
我虽然没有看,但我知道,我的伤口崩开了,衣服被血染红,脸上更是有粘稠的血液在不断在流。
宿舍里,还有一个老跟我对着干的混子头,他朝我笑着点了点头,也收拾起东西往外跑。
“你的女人留下。”
我带着沙哑的声音,逼向他的目光,他敢反抗一句,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废了他。
“呵呵,华哥别动气,这女人你想玩就玩,息怒息怒,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臭婊子,留下来好好陪着华哥,惹怒了华哥,我弄死你。”
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直接往外跑,包括他,临走时他眼角的狠辣被我尽收眼底。
这事埋下的果,也造成了我另一段伤痛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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