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对张癞子这人的印象不坏。

当初自己杀死栾秀飞，李大头找他和泉香班花二姐大喇叭调查自己情况的时候这家伙只说了该说的，关于自己为什么去燕京大学只说不清楚。

再加上张癞子对小樱桃的执念也让他有些许感动。却没想到今天看到这人已经成了废人。

“陆警官，您还记得我，太好了，求您件事儿，帮我要一口烟抽抽，不行了，挺不住了，一口就一口就行。不行了，挺不住了。”

张癞子浑身颤抖，这时候陆小才注意到他的双手手指奇怪的扭曲这，明显是受过重伤已经基本废了。

“你这手是怎么会事儿？”

陆小问了句别的，张癞子看陆小没有给他大烟的意思，竟然没有回答，而是抹了把鼻涕，唉声叹气的走了。

“呵呵，这傻叉偷了黑街赌坊的赌资找了个和尚给小樱桃超度祈福被人发现了，念他做这事儿不是为了自己才没取他性命，只是废了他双手。”

身边的大喇叭急忙谄媚的给陆小解释。

陆小没想到张癞子对小樱桃用情如此之深，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癞子回来。”

陆小回了泉香班自己屋里，还把张癞子这个破烂货带了回来。

花二姐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挤出笑容送来一锅上好的大烟。

“陆警官，谢谢你了，抽完这一口，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张癞子一口大烟下去竟然就开始吐血。

“我操，你这是什么情况。”

陆小没想到突发善心竟然弄得自己屋里满是血迹。

张癞子也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大烟再口他真的舍不得放下。

陆小就这么看着他一边吐血一边抽大烟，直到一锅烟抽完。这个视觉效果给陆小的冲击不亚于永定河边看哪个小号炮灰自身拿着炸药包去炸大桥。都他妈的十分壮烈。

“得了痨病，就是年前年后的事儿了。今天真谢谢你了陆警官。让我死前最后一个念想如愿了。看来老天爷还没瞎眼哈哈。”

张癞子放下大烟枪，说了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走。

“哎，你就在泉香班住几天吧，等你走了，我让人把你埋在小樱桃身边。也算成全你们这对儿苦命的鸳鸯。”

陆小干脆好人做到底，既是帮张癞子也是想着给小樱桃一个好归宿，并那女人教过自己识文断字。自己欠她的。

“陆警官，这！”

张癞子被陆小的好心弄蒙了，本就应为抽大烟搞晕了的脑袋都忘了跪下磕头了。

“别说了，以后我让喇叭每天给你一锅烟，抽死就抽死吧，要走的人了，过得舒服就好。”

陆小做了看不出善恶的安排就把大喇叭找了进来。

说完自己的安排大喇叭傻眼了，泉香班什么时候养过废人啊，虽然不敢争辩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为难。

“告诉花二姐就是我说的，还有这些钱是他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就让他住在厨房后面那个小屋吧，那里还能暖和一些。”

陆小掏出二十块钱扔了过去。

大喇叭没先到陆小出手这么阔绰，当即满脸堆笑的收了钱把还在蒙圈中的张癞子拉走了。

陆小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里不住的叹息。

民国27年除夕前夜，萧掌柜冒着风雪美滋滋的带人取走了陆小给他们弄来的粮食和盐巴。

1月30号除夕当天，日军突破淮河，定远、蚌埠纷纷失守。同日蒋委员长致函罗斯福总统。希望美国全方位支援中国抗战。

2月1日，朱德在报纸上发表“八路军半年来抗战的经验教训”一文，指出开展游击战争以及统一战线的重要性。

2月5日，南京大屠杀终于结束。这个春节万家哀鸣。

2月初的第一个星期六，陆小一脸阶级斗争悲愤走入日军驻北平有志青年提高班学习日语。

让他烦闷的是自己的授课老师对他好像有些误会。所以课堂上没少给他小鞋穿。

事情还要从春节期间他和炮灰出任务的时候说起。

那是屠夫小队结束蛰伏阶段的第一个任务，郑虎已经康复，虽然脸上有明显的疤痕，说话还漏风，但是已经不影响吃饭。

他把陆小叫来说明任务要求，同时因为暂时不能让陆小离开北平去临澧培训表示很遗憾，但是依然要求他不能气馁再接再厉。

陆小哪知道什么龟儿子培训班是干啥的，去不了他反而很开心。

这次的任务要求也不难，要抓捕一位名叫大平光太郎日本建筑设计师。但是不能打草惊蛇让人看出明显的绑架痕迹，最好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陆小和炮灰的工作当然还是踩点，调查这位的生活习惯然后在选择下手的地点和手段。

目前屠夫小队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他喜欢去日本宪兵司令部斜对面的一家宏泰饭店。

这里主打的淮南菜是光太郎的最爱。

陆小和炮灰此时就坐在他邻座。

“老弟，这次咱们可说清楚了，点到为止，别花冒了，老哥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炮灰糗这脸几乎是哀求这说道。

自从上次他和陆小去万国饭店做任务陆小吃了他几十个大洋以后他就做病了，每次和陆小出来吃饭都觉得肝颤。

“呵呵，大哥你放心今天随便吃我请。”

“我操，忘了你小子现在跟李队长混出头了，那我可不客气了，吃多了你小子别哭。”

“我的哥啊，你就吃吧，越多越好，就吃贵的，吃得少我可不高兴啊。”

陆小终于在炮灰面前装了一把大爷，心里这个舒服。有了陆小的保证，炮灰算是彻底放开了。一盘盘的点菜，弄得服务员以为他们俩在等人，还要给他们换大桌子。

没想到炮灰发力，加上同样很能吃的陆小，两人吃了五六个人标准的饭菜。一下子就把饭店里的人都震慑住了，就连他们一直观察的大平光太郎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在这位平时生性淡薄，并不喜欢看热闹，自己吃完饭就结账走人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果陆小和炮灰的恐怖食量让两个来这里吃饭的日本小丫头看到了。

其中一个天蓝色新式校服，腰身窄小的大襟袄。过膝长裙。长发中分，眉清目秀，说话十分温柔的日本女孩忽然跑了过来，面对着陆小用膜拜的眼神鞠躬喊了声“大食い王”然后笑着像小鹿一样蹦跳着跑开。

陆小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的英俊形象让对方一见钟情。

回去的路上陆小一直纠结着自己被一个漂亮日本女孩喜欢会不会破坏他坚如磐石的爱国情结，都忘了人家根本没问他名字，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直到第二天陆小旁敲侧击的问李大头才明白，那女孩竟然是在称呼自己大胃王或者能吃大王之类的。

看来人家是把他当成家猪看待了。

万万没想到，离开李大头的办公室陆小第一次去日语速成学习班上课，那个天蓝色校服的日本丫头竟然成了自己老师。

而且自己还被她认出来了。

“陆桑，你又迟到了。”

女孩名叫高桥美姬，据说是中日混血儿，目前在中日联谊医院工作，平时在学校兼职教书。

“高桥老师你好。”

教室门口陆小被一个小丫头训斥感觉异常尴尬。

“快点进来吧，不然罚你请我吃饭哈哈。”

高桥美姬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陆小无奈的摇摇头，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自己打死也不能喜欢日本人，这是底线。陆小拼命告诫自己。

高桥的上课的时候更可爱，一颦一笑都让讲台下面的傻小子如幻如梦，可惜陆小的学业确是马马虎虎，上了两周课到现在勉强知道日语有多少个字母。

下课后陆小没给高桥缠着他吃饭的机会，拿着皮包一溜烟儿跑了。

他知道高桥要他请吃饭是想在看他表演大胃王吃东西的霸道场面，说白了就是要看耍猴，还是免费的。

李大头说过，日本那地方风水不好，地里不长东西，所以日本人从小吃的就少，胃也比国人小得多。难道会吃饭在日本也是特长？走在去三里河的路上陆小不住的琢磨。

最近屠夫小队的内部的气氛有些怪异，陆小听炮灰说过是因为北平谍报系统现在已经成立了上层组织，从重庆新过来的谍报人员很多都是刚从杭州警官学校，还有临澧班，青浦班毕业的学生。理论能力还行但是实战经验不足，给他们这些老家伙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炮哥，那个太郎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因为陆小现在在侦缉队里上升势头明显，郑虎有意让他从行动队员往谍报人员身份慢慢转变，所以现在这些跑腿的工作基本上都不需要他参加。

上次调查大平光太郎还是他本就打算安排炮灰好好吃一顿主动要求的。

“别提了，那小子是个胆小鬼，平时生活的范围都在宪兵队司令部五里以内，再加上这小子是个怕老婆的，下了班就回家，除非硬来，否则根本没机会下手。”

“小日本还有怕老婆的？他们不是都把女人当牲口看吗？”

陆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高桥美姬的可爱磨样，心说谁家要是有这么一头牲口可是美死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雪莲忽然从二楼下来。

“井空，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不许随便来这里吗？以后咱们之间要联系只能通过联络点，根据暗号的安排进行交流。”

雪莲看上去十分严肃，跟她混熟了的陆小却知道这女人绝对的外冷内热，根本狠不下心来真的训斥他。

“知道了雪莲姐。对了今天在城里闲逛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套化妆品，美国货，你试试效果，这北平的春初冬末的冷风最伤皮肤了。”

陆小笑嘻嘻的从包里拿出一袋子化妆品，搞得雪莲想要还不敢要，一张脸弄得通红。

“胡闹，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买这东西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放心吧，我给李大头的大媳妇，二太太，还有两个姘头一人买了一套。多出你这一套一点都不奇怪。”

听完这个解释雪莲才把东西收下，听到陆小为了给她买东西多花了那么多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其实是陆小觉得好久没给李大头买东西了，那个贪财的家伙只要见面不给他送东西就闹心，于是决定开始走夫人路线，给雪莲这套才是附带的，当然还有给龙泉山上的田大妞也准备了一套比她这套还贵重一些。

“井空，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楼下说的热火朝天，脸上带着一大片伤疤的郑虎忽然喊了一句。

陆小听完急忙收起笑脸，夹着小包屁颠屁颠的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