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的眼泪

刘国潜

第九章

这时，秘书杜绝才在外面等了一阵，见高平民拉门出来了，就立马跑上前去，说：“高市长，程书记催过几回了，快点走吧。”

高平民看了一眼秘书杜绝才，嗯嗯声，就同他一道过来了。

程宝来在那边等得有点不耐烦，看见高平民来了还是装着满脸的笑。高平民走进宴会厅，程宝来忙过来拉他到身边坐下。然后，给省里的李厅长一行介绍新市长高平民的情况。

高平民礼节性地同李厅长一行握了握手，笑着与大家互道问候。

一阵寒暄之后，宴厅里又叽叽喳喳地说开了。程宝来皱皱眉头，亮了亮嗓子，就宣布酒宴马上开始，请大家安静。

这是五星级的山庄宾馆，高档豪华，设施一应俱全。清一色的服务小姐穿着艳丽的服装，婷婷玉立地站成两行，个个明眸皓齿，手里端着一盆盆热水，有条不紊地送上洒了香水的小手帕，请领导和客人们一一洗手净面，再双手捧上一杯清香扑鼻的普洱新茶，然后在程宝来的一声开席令下便给大家细心酌酒。这场景同电视剧里的镜头没有二样，真有点上水准的。

随后有两位小姐在餐厅里即兴为省里的客人们演唱了一曲动人情歌，接着另几位小姐就翩翩跳起了本地舞蹈为其伴舞。演唱完毕，李厅长忙上前去与她们一一亲切握手，还说了些鼓励的话。程宝来和高平民跟在李厅长的后面也象征性地一一握握手，同样说了些鼓励的话，大家便又重新回到摆上酒席的桌椅上，依次入座，秩序井然。几杯清香可口的美酒下肚，场面刹那间便热闹了起来……

李厅长一行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考察落实龙花市申报的古吊楼文化旅游区，经李厅长和省专家实地察看，基本验收通过。为了这个项目，龙花市已经申报了好几年，一直没有批下来。这次，程宝来是花了心思和努力的，亲自到省里把李厅长请了来。现场办公，现场论证，现场通过，真是雷厉风行，顺利完成了一件对龙花市百姓来说的非常实惠的大好事……

文艺表演节目结束了，剩下的是自由喝酒。这样高规格的酒宴不是很多，一般都是省里的领导下来剪彩或有重大活动才举办。中国是个酒文化大国，喝酒最能体现一个地方的文化特色和民俗风情。所以这不是一般的吃吃喝喝，是一个地方的文化特色的体现，也是一个地方人的精神面貌的体现！

高平民喝了几盅酒后，便离席去小便，回来时随便悄悄问了一位张罗接待的干部：“这些是不是从市歌舞团借来的演员？”那干部告诉高平民说全是从市属各大单位挑来的优秀业余演员，专门集训了一个星期，欢迎李厅长一行……

高平民听了没吱声，似乎明白了什么，忙点着头回到坐位上。程宝来和李厅长正在互相敬酒，没得顾及他，似乎把高平民凉了起来。高平民好象有点不甘冷落，用高高在上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环视了一下宴会大厅，突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在一片不是那么明亮的灯光下，依稀隐约可见一个女人正远远地盯着他。啊，那是苏小芸、苏小芸！

高平民不由在心底里喊了起来，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他想，苏小芸是干护士这一行，怎么会喜欢文艺表演？这让高平民难以置信，也不敢相信。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看到心中喜欢的那个姑娘，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意识到的事。

苏小芸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迷人，涂脂抹粉，显得那样高雅端庄。只见她款步走了过来，微笑着给高平民满上一盅酒，轻声说：“没想到吧，我来给你酌一盅酒！”

高平民惊讶地小声说：“看不出啊，你的歌唱得那样好！我还以为是哪位歌星呢！”说着，便想去拉苏小芸的手，可立刻又戛然停住了。高平民心想，在这样的场合，不要胡乱造次！

苏小芸给高平民酌完了酒后，笑容可掬的又给别的客人去酌酒。苏小芸不是服务员，这样把别人酌酒，高平民看着很不是滋味，只得无耻之尤地望着她，心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喜忧参半的莫明感觉。刚刚认识苏小芸才几天，两人就成了好朋友。这种好是不同一般的好，是一个已婚男人内心里喜欢一个女人的好。高平民曾答应她的事还没有办，看来是要尽快为她办好。尽管那天是随便说着好玩，答应她去电视台，还是没有答应错。苏小芸很适合这种工作，能歌善舞，文质彬彬，举止端庄大方，真是万人中难挑的一个出类拔萃者。好吧，就让她先到电视台去干干！高平民主意已定，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帮她！

李厅长有点不胜酒力，几盅茅台下去就有点头重脚轻。程宝来敬他就是死活不喝，宁愿甘拜下风。程宝来不依不饶，非要他再喝了一盅不可。两人僵持不下，争得面红耳赤，这时，李厅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忙叫苏小芸过来帮他喝。苏小芸不好意思，面对这位省里的领导只得无奈笑笑，径直走了过来。

程宝来和李厅长都是同一级别的大干部，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见李厅长这样，哪里同意，抢过酒杯说：“不行，不行，哪能叫人帮你喝哩？没这道理。”

李厅长苦笑道：“”老弟难为兄长了，我喝不得呀，人家来帮我就放我一马吧？”

程宝来不理不采，摇着头说：“李厅长，中国有名古话叫客随主便，在这里你是客人，就得听我的。你不要找人帮忙，今天你非得喝个六子登科八子财不可？”说着，就拿着酒杯一口喝了，嘴里忙道我先干为敬了！

李厅长不知何谓“六子登科八子财”，迷惑不解地问：“你这话是咋意思？”

程宝来说：“六子登科，就是喝六盅酒，你日后要登科再升；八子财，就是喝八盅酒，你日后财源茂盛，滚滚而来。”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李厅长听程宝来这么一说，苦笑得前仰后翻，嘴里不停地骂道：“你这个程书记真是个滑头，能说会道，佩服佩服！不过，我哪里受得起这‘六子八子’啊！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喝了这一杯，余下的就留给你老弟喝，让你多登登科财吧！”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又是一番亲热，一番闲言碎语。

程宝来见李厅长喝了，便执意要他再喝完那“六子登科八子财”。李厅长直呼上当，不干了，笑着说：“要喝，你喝。不然，就叫那小姐帮我喝，你不得阻拦？”

程宝来不同意，说这不公平。高平民见状，忙为李厅长帮腔说话：“李厅长下来为我们排忧解难，亲自指导工作，我们是欠他的情。没有什么表示，酒要喝个兴，但不能让他喝醉。他酒量有限，我看不要勉为其难吧。”

“高市长说得对，没有你程宝来那样蛮横无理。哈哈……”李厅长说。

“我们龙花市人穷是穷点，但很讲感情，没有什么表达，只有多喝杯酒。来来来，我敬行不行？”程宝来说，他酒兴正浓，哪里肯听高平民的劝说，非要敬李厅长不可。

高平民黑了脸，语气坚定地说：“我同意让这位小姐帮他喝一杯！这样反倒彰显出我们龙花人的豪爽与大度，更体现我们这里的女人是好样的！”说罢，就冲着李厅长嘿嘿笑起来。于是大家也跟着附和，呵呵的笑着。

程宝来见高平民如此说，也不好强求李厅长了，只得让苏小芸帮李厅长喝一杯。

苏小芸举止端庄地拿起酒杯子，一饮而尽。大家见了，忙拍手叫好。

李厅长这年纪了却是个不安分的人，在漂亮的女人面前总是不能把握好自己。他以为这苏小芸买他的面子就有点熏熏然，放肆了起来。他搂着她的肩，硬要她坐下来陪陪。苏小芸客气地说还有事，李厅长就有点不高兴，背着众人的目光轻轻地捏了一下苏小芸的**，苏小芸象触电似的叫了一声，狠狠地用目光盯了盯李厅长几眼，便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看着这场景，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好做声。

苏小芸的离去，李厅长好没面子，弄得他十分难堪。于是，他大为扫兴地说：“老程，看来你今天请来的人不大对劲，素质这样差，扫人兴啊！这酒没法喝了，要喝你一人喝吧！”

生这件事，作为东道主的程宝来深感到脸上无光，非常生气，恼羞成怒地骂道：“他娘的，是哪家的兔崽子？不识抬举的，来人给我再把她叫来！”

程宝来大火了，看来不灭灭火是不行的了。高平民尽量装得很平静，忙劝阻程宝来道：“程书记，息怒息怒，不必那样大动肝火么？人家不愿陪酒就算了，不能勉强吗？都是领导同志，张扬出去不好听。今天对不起李厅长，由我来给他赔礼道歉，行不行？喂，李厅长，你大人大量，请多多包涵，这是我的失职，小弟向你赔礼道歉了！”高平民拱手作揖道，很有真诚感。

李厅长听高平民这样说，面子回来了，露出笑脸说：“高老弟何必当真？都是喝酒好玩，哪能要你道歉呢？”说着就当不生那回事，反而来劝程宝来别火了。

高平民向李厅长赔过不是，又举起酒杯对大家说：“同志们辛苦了，多喝杯酒啊！”

于是，宴会厅里重新热闹起来。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相互敬酒，刚才的事好象忘到九宵云外了。

程宝来见李厅长没当一回事，又喜笑颜开了，心中的那块石头落地了，忙向李厅长赔不是：“李厅长，老弟今日关照不周，请你多多原谅啊！”

“哪里哪里，这事你老弟就别放在心上。我们还是喝酒为重吧？嘿嘿。”李长厅笑着说。

“好的，再拿几瓶茅台来？我们喝个痛快！”程宝来说罢，忙叫服务员去拿酒。

“有一瓶就够了，多的我不喝，要喝你多喝点。”李厅长拉着程宝来的手说。

“好吧，就依你厅长大人说的，喝这一瓶，剩下的让别的同志们喝！”程宝来同样紧紧地拉着李厅长的手说，显得更加亲密无间。

“不是我不肯喝，我真不胜酒力。这些年来，到了省里都改了，不改不行啊，原来在基层什么都会，现在不但不会喝酒，连烟也不抽了，那叫环境所致。你们在基层工作与群众打交道，不喝酒不行，但省里是不讲究这些的……”

“省里人是神仙，都不吃饭了？”程宝来不满的说。

“老弟呀，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省里物质基础要比你这儿好，大家都很追求精神享受，不讲究这吃吃喝喝。”李厅长说。

“厅长老兄，你这话就有点不对，难道说我们基层的同志都是些酒禳饭袋，贪吃贪喝贪玩之流？”程宝来大声地说。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李厅长忙摇双手说。

“你省城人个个有钱，不讲究吃喝，只贪玩乐是吗？看来，你李厅长一定是个有钱的款爷。家宽出少年，不愁油米酱醋盐。你老兄刚跑到省里几天，就开始追求至高境界了……”程宝来对李厅长玩笑地挖苦道。

“我这人清正廉洁，你不要怀疑。我干完了这届厅长就退下，没啥追求。不过，我有一点小爱好，喜欢收藏古玩奇石。你们龙花市江多河大，石头不少吧……”李厅长话锋一转，笑嘻嘻地对程宝来说。

“你有如此爱好，让我耳目一新。我们龙花市的古玩不多，但石头却真的多得是，你老兄要几卡车就拉几卡车，我们免费包送！”程宝来也笑呵呵地说，高高举起手里的酒杯又要敬李厅长。

“这次到你们龙花市主要是为古吊楼文化旅游区助阵来的，也是对你们工作支持来的。其次顺便到各条大江里去看看，听说这里奇石特多，玲珑剔透，很有艺术价值，改天你老弟一定陪我去找找石头如何？”李厅长一改嬉笑的面孔，语重心长地对程宝来说。

“哈哈，那没问题。你李厅长说的我敢不从吗？就是上刀下火海也在所不辞！等你亲临现场检查完工作后，我叫一个排的人去帮你搬石头，你说我够不够兄弟？！”程宝来拍着胸脯说，心情格外舒坦起来。

“多谢老弟！以后工作上该照顾的，还是把你们龙花市放在第一位，优先考虑。”李厅长笑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厅长放下酒杯，程宝来一把抓过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不松，似乎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两人亲热得象对亲兄亲弟。

高平民敬过李厅长后，跟别的同志又敬了几杯。等程宝来把话说完，他又笑着对李厅长说：“李厅长有如此雅好，喜欢**古玩奇石，这是我们这些人中少有的奇才！你工作之余还忙里偷闲四处寻宝，这种对艺术执著的追求精神就真让人佩服！若有空，我一定专程到省里你的贵府来见识见识，让老弟也开开眼界啊！”

“欢迎欢迎！只要你来，我会亲自来接你！”李厅长回道。

“那不用，我到时登门拜访。我要看的就是石头，你贵府的石头不少吧？”

“说实在话，我工作一辈子，清贫得很，没有什么，就只有小小一屋子石头。这东西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在别人眼里平凡得很，可在我眼里都是珍宝。我为我拥有这些宝贝疙瘩而骄傲！”李厅长自豪地说。

“看来，李厅长不但是位好领导，而且还是一位大石学家。以后，老弟多向你请教！”高平民违心地说出了奉承话。

“哪里哪里，碌碌无为之人啊。我早听说你高市长是个大笔杆子，学识广见识广，样样精通，又年轻有为，以后前途似锦，切不要学我沽名钓誉，玩物丧志，整天迷上这奇形怪状的石头……”李厅长故作谦逊地说。

“你过奖了，在下高弟真想拜你为师，不知你肯不肯收我这个徒弟？哈哈……”高平民笑道。

“那好吧，你愿意做我的徒弟，我就收下了。我是个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到这一级也不想升官财，只讲求清心寡欲，平平稳稳。以后大家都闲了，一起去玩石头，搞个什么石头协会，何乐而不为呢？”

“是呀，清心寡欲，正是我的追求。看来，知音真是千古难寻！踏破铁鞋无觅处，今识李君（厅长）在眼前，让我三生有幸啊！在下让老弟拱手一拜吧！哈哈……”高平民举手相拜，然后拿起酒杯，先敬了李厅长，再依次一一敬了在座的一干人。

大家兴致勃勃地跟着回敬，喝酒的气氛如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宴会厅里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顿酒差不多喝了三个时辰，人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如酒鬼一般头重脚轻，踉踉跄跄的，不辨东西南北。古吊楼文化旅游区在这里获得了李厅长和省里的专家们高度评价，并高票通过，剩下的就是等着拿批文了。这是一顿成功的酒宴，胜利的酒宴！

在一片歌舞声中，高来民和程宝来等几位市里领导一起送走了李厅长一行人到宾馆休息，然后大家都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