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贞德,贞德……】
“……”她睁了眼,摇了摇脑袋,她感觉身子像被绳索禁锢了一晚上似的,疼得不想再有任何动作。
【贞德……】
“是谁在?”她还是依靠着脑袋中残存的意志与冲动,彻底挣脱了绳索。站起来,偏偏倒倒的,晃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来。
【我一直在……】
“终于等到你了!”她突然兴奋说着,“我的路……”
【这是向他们证实的时候。】
“你也认为这是可行的?”
【相信我,相信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
“呵。”她笑了笑,“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究竟是什么?能让法国的王储把整支军队送给一个自称‘圣女’而实质却毫不相关的人,而且是个女人?”
【大预言就是愚昧,可是,他们还没有愚昧到心甘情愿让你去指挥皇太子的军队。下一战,将是决定它的纽带,路就在那里,走下去,去兑现诺查丹玛斯六百年前的诺言,兑现愚昧。】
“兑现……愚昧?”对于这种词汇,她忽然有几分诧异。
【人类本身就是愚昧,预言是实现愚昧的契机。你,化身成钥匙,打开它,连同奥尔良布朗狄城门。那里的人会像信奉神那样拥抱你。】
“可他们只会远远地看着神,默念些什么,惟独疯子和久久处于苦难当中的人才会去冒犯神,抱神的脚。”
【正值你出的时间,别有所延误。】
“……我……一直有个问题……”她穿好了转用的锁子甲,当她捏着细剑,正打算别在腰间的刹那,吞吐起来,仿佛说话的人就在她面前,她却万分机械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你会看到答案,我保证。】
“可是……”她稍稍沉默了会儿,毅然戴了头盔,别上剑,圣经上的十字架吸引了她的眼球,对着它,她抿了抿嘴唇,闭着眼暗自说些什么。可是,神不是正在与她对话么?
“恩!”她对自己点了头,黑色的绳子绕过白皙的颈项,将十字架固定在胸前,她将它放在衣服里面,贴着皮肤,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
强悍的呼噜声从帘子后头传来,贞德无奈地咬了咬嘴唇。掀开帘子,尼布鲁就靠在帘子旁边的墙上,卷坐着,双手交叉,头向上仰着,歪在一边,嘴微微张开着,有液体缓缓流着,快要落下,又被他狠狠的一个呼噜吸进去。
“尼-布-鲁-?!给我起来!”贞德喝了他一声,就在靠他耳朵的那边。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在嚼着什么,闭了嘴,又呼噜起来,停了,稍稍转了下身子。
麦从靠着的凳子上起来,打了个哈欠,来到帘子旁,对贞德:“这个……别介意。”
她只是以笑作为回应,在战役开始之前,这是极为珍贵的。
“起来!”麦接连踹了他,“你真算是法兰西的耻辱!”
他突然本能似的抱住麦的脚,麦向后跳了跳,身子用力一扭,左脚一撇,挣脱了。此时,尼布鲁正看着他,颇为疑惑地张着嘴。看了贞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站起身,站得很直。
“出了!”贞德说。
天还没有亮,只是有束光从东方升了起来,淡淡的,微弱的。
“就我们几人吗?”尼布鲁问。
麦看了看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不是战争。”
“麦,给我听着,谁都不希望战争!”贞德回应道。
“可我们出现在此,就是战争的元素。”麦紧跟着她。
前方临时搭起的营帐阻止了马蹄声。
“贞德殿下!”最前面的营帐前,隐约站着人,他的话放松了那小队人马的戒备,“我们是博垂科特大人派来的。”
“博垂科特?那个奸诈之人?”麦想了想说。
“老子到哪儿都有人响应!”尼布鲁大笑着。
“行了,闲话不多说,布朗狄城门在什么方向?”贞德问。
那人走近了,红色的头显得很暗淡,他的枪很特别地横着,枪尾用金属包裹着,枪头三面都是刃,很利,顺着他的枪的方向,过去,黑乎乎的东西挡了先前那束光,就像一块密不透风的云。
“这么近了?!”
“因为是背光,所以在此被现的几率不大。”那人收了枪,竖着,醒悟似的说着,“记着我的名字,维荻.歇尔。这道城门非我亲自攻破不可。”
“哈哈,以为这么聪明的事情只有老子晓得!”
“尼布鲁?这张臭嘴还是洗不干净。”维荻的语气既自然又嗜笑。
“你认识老子?”
“查理殿下如此别致的手下,我自然不会忘却。”维荻转了身,示意所有人跟着他,“麦,你的军队就在前面。”
“什么?!我的军队?!”麦睁大了眼睛,脑子不断旋转着,终于有了军队最初时的情况,“对维荻这个人,我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实际上,我是同小支队伍被派遣至此,负责侦查。至于其中的缘由,人多嘴杂,暂时不提。”他突然转了身,看着贞德,“你……就是圣女殿下?呵,告诉你实话,我一直不相信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
贞德笑了下,很勉强。心中的那种居高临下以及理所当然已经默默去了大半:“看来你不属于愚昧之中的任何一人。”
“大预言让法国处于水深火热,让所有持官者问心无愧地推卸自身的责任,让所有本就活得苦闷的市民甘愿屈服于英国的凌辱之下,自甘堕落,逆来顺受。贞德,我说得对吗?”
收到直乎其名的时候,她很诧异地看着他,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比麦所抱的态度还要**裸些,麦是服从于查理而支持并且保护她,而维荻仿佛不拘束于任何人,包括查理。
“也许,大预言只是那……”贞德正说着。
“可我相信圣女。”他接过她的话,凑近她的耳朵,“能千里迢迢到此,即便是谎言,你的勇气足以让你成为一个时代的亮点。”
“不,那亮点是查理。”
“他只是星子,他的光不是他本身的。”
“你到底是谁?”她心中的那种冲动蔓延开了,她想问些什么,可此时,她说不出半句了。
“维荻!”对面的士兵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的,圣女殿下需要说些什么吗?”维荻说。
“活着回来!”
维荻冷笑了会儿:“我本希望你能拿出一些圣女本身的架子,撑起所有士兵的内心,驱走恐惧。”
“我……”她感觉自己在这位素不相识的指挥官前是那么弱小,以致于对于下一句话都要斟酌无数次。
“贞德?”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比尔威?”
“谢谢你还记得。”那人向前挪了几步,“你是千……”
“是罗雷努公爵派你来的?”贞德打断了他的话。
“不,殿下,请听我说。”他长长嘘了口气,“你走后不久公爵就失踪了,直到博垂科特宣布公爵已经死亡的消息。”
“什么?!”
“后来我们的军队解散了,但大部分都被博垂科特接管。没有见到罗雷努公爵本人,我对此依然抱有怀疑,我想到了希农就一定会有相关的消息,于是连夜离开军营,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只是……”
“比尔威,收起你的话匣子,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打点不堪回的往事。”维荻打断了他的话,“那么,这是战前最后一次整顿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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