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间一闪而逝。
这日,陆忏盘坐床沿,内力随之运转,经脉通络,毫无异常。
他笑笑,经过这些时日的不断温养,他的经脉旧疾总算无碍。
看着屋内堆成一人高的医书,他恍若隔世。
这三个月来,他随黎三途学医,颇有心得。
“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绸锦囊来。
这锦囊他曾仔细收好,从杭州开始带了一路,只因那里面装的,是霍子衿的骨灰。
陆忏叹息一声,此番离去马上要去办霍子衿交给他的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便是将霍子衿的骨灰与水寒峰碧漪合葬在一起。
他整理好衣物行装,踏出门去,准备向黎三途辞行。
转过药庐一侧,这天没有起风,黎三途坐卧躺椅之上,阳光散在他身上脸上,温热舒服。
陆忏走到黎三途跟前施了一礼。
“这便要离去?”黎三途双目紧闭,没有睁眼看他。
“是,三条经脉已尽数痊愈,小子还有事情要去做,不能再多作停留了。”陆忏见黎三途慵懒,没有在意。
“去吧,只是臭小子,你我往后最好别再见面,一次也别见。”黎三途平淡说道。
陆忏笑笑,知道他的意思,若是两人再次相见,只怕又是他伤重不治的情形了。
毕竟,若是一般的伤势病症,也无需叫黎三途来救治。
陆忏嘴角微翘,不再多言,径自下山去了。
出了鸣皋山,他沿着小道走了许久,这路途他不是很熟悉,他想,这一行既然是要前往水寒峰,便离开南境往北去。
绕了许久,不远处有一处人家,炊烟袅袅。
陆忏走到那户人家,主人是一对夫妇,正在自家的小院里忙活。
陆忏走近,向夫妻两人问道:“打扰,请问此处是何地?”
当家的男人说道:“这里是黔州敦凉。”男人看陆忏一身行头,又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黔州城么?”
陆忏想了想,说道:“只是想先找个地方落脚罢了。”
男人长呼一口气说道:“幸好幸好,这黔州城可去不得,现在那里乱着呢。”
陆忏奇怪,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男人缓缓说道:“前些日子不怎的,有一伙叛乱的贼人突然聚集起来,他们打着起义推翻暴政的名头,个个拿着屠刀,冲进了城里,烧杀抢掠干了不少坏事,也杀了不少人呐。”
陆忏惊诧,打断男人说道:“难道朝廷没有派兵镇压叛乱么?”
男人叹息一声,摇头道:“天高皇帝远,这里离都城太远了。之前这黔州城里还有守城的军队驻扎,可那日城防官一见这伙贼人,不知怎么,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带着军队逃了好几里地出去。现下这城里是贼人作了主,连那些逗留的城防军队也全都听那反贼首领的。”
陆忏皱眉,一时间脑袋有些混乱。
按道理说,有朝廷军队驻扎,叛乱起义极少一击即中,更别说首战告婕,轻易便攻下一座城池。
这其中定有蹊跷。
一念及此,陆忏心想,既然去往水寒峰必须经过此城,不如先到这黔州城里探探虚实。
于是他便对夫妇两个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哥大嫂,我有些事情要办,这就离开了。”
男人皱眉问道:“你还是要去城中么?”
陆忏点点头,笑着说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有要紧事去办,这黔州城怕是非去不可的。”
男人无奈说道:“也罢,你先在我这里用些饭,正巧这家里要添置一些物件,我俩晌午时和你一起进城,也好有个照应。”
陆忏一听此言,赶了一天的路程,好久没有进食,确实感觉腹中饥饿,见他们夫妇两个都是普通农户,颇为实在,便点点头道了声多谢,应了男人的提议。
他随男人进了屋子,女人做了些粗茶淡饭,端上桌来。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个男孩,约莫七八岁左右,大眼睛,皮肤很白。
他的衣服有些脏,女人埋怨男孩道:“又是贪玩,刚给你换的新衣服。”
男孩撒娇似的一笑,大眼睛看到陆忏,便端正神色道:“娘亲,别总说我!”
男人闻言,看着陆忏尴尬的笑笑,说道:“犬子端午,性子顽劣,淘气的很。”
陆忏不置可否。他瞧着男孩样貌,知道是个聪慧跳脱的性子,估计夫妇两个管教孩子费了不少心思。
用完饭,陆忏换了套农家的衣服,带了顶斗笠,收拾一番,便和这一家人坐着马车往黔州城走去。
到了城门口,情势确实如男人所言,十分紧张。
把守的士兵严阵以待,不敢松懈。
城门口的士兵指着陆忏厉声问男人:“他是你们一起的?”
男人陪笑道:“他是我亲弟弟,我们都是城外种田。”
士兵看看带着斗笠的陆忏,摆摆手,说道:“进去吧。”
马车行进,几个人进了黔州城。
走到一处客栈,陆忏下车对夫妇两个道了声谢,便要到客栈内落脚。
夫妇两个与他相处多时,知道他是良善之人,便说道:“端午太过淘气,带着他多有不便,还请兄弟你帮忙照看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来客栈寻你。”
陆忏想了想,点头答应,于是领着端午进了客栈。
端午确实好动,看见什么都像是很好奇的样子,陆忏无奈,只得由着他上蹿下跳。
只听客栈之中有些食客,一边喝酒,一边嘴里还不停咒骂。
“这伙起义的贼人,哪里是要平定天下,分明就是一伙强盗!”
“是啊,前些日子他们杀的人只怕都能堆成山了。”
“嘘,你们小点声,这城里如今是他们的天下,若是被他们的人听到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有什么好怕的!我的家产田契都被他们抢走了,听到便听到,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你净会逞能,你知道那伙人的身份么,我听到些风声,说那些人中有白马观的人,那可是白马观啊,背后有整个青羊宫,你敢得罪?”
陆忏听他们谈话,一颗心霎时间凉了半截。
连青羊宫也参与其中?
他摇摇头暗想:“青羊宫是正道之首,断不会让门中弟子干这些烧杀抢掠的勾当,只怕是其中奸佞打着青羊宫的旗号在这里作乱。”
之后,他领着端午在客栈呆了许久,一个时辰早已过去,却不见夫妇两个回来。
端午有些着急了,便向陆忏问道:“叔叔,爹和娘怎么还不回来?”
陆忏皱眉,心里也是纳闷。
但他还是安慰道:“他们可能有事没办完吧,端午,你和我一起去寻他们好么?”
端午闻言点点头。
陆忏领着男孩出了客栈,朝夫妇两个离开时的方向找寻。
转过几条街,走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找到夫妇两个。
陆忏看到,一个当铺旁聚集了几个穿着素色道袍的年轻道士。
只见那几个道士当了些物品,拉着一匹马,像是也要卖掉。
那匹马,是夫妇两个的。
当陆忏看到那匹马时,他的心往下沉了许多。
不好的预感袭来,他领着端午,悄悄跟着那几个道士。
转过路口,到了人烟稀少的后街,他们聚集在一起。
陆忏和端午躲在街角,看向他们。但下一刻,陆忏一把捂住了端午的嘴。
只见夫妇两个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地上,脖颈间鲜血流淌,尸体苍白,早已死去多时。
端午抓着陆忏捂住他的那只手,指甲嵌入肉里。
他的眼泪不停的流落,让陆忏有些心疼。
一个道士把当来的财物,给了带头的人。
那带头的道士不屑的说道:“怎么才这么点儿。”
他踢了男人的尸体两脚,大声道:“没用的东西。”
陆忏眼神变得凌厉,但却没有人能看出他心中的怒火。
他靠在端午耳边轻声说道:“你答应我不要出声,我帮你杀了他们!”
端午听得陆忏的话,他不再挣扎,眼睛里复仇的烈火熊熊燃烧。
陆忏知道他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感受到他的变化,慢慢松开那只捂住他嘴的手。
“很好,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陆忏对他悄声说道。
端午点头。
陆忏静静朝那几个修士走了过去,走到近前,手掌一翻,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夺过一个道士手中铁剑。
领头的那个看见陆忏如此作为,发起怒来,叫嚷道:“你是哪来的,赶快滚蛋!”
陆忏也不说话,只是走到那夫妇两个的尸体旁。
男人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陆忏看看他,蹲下身,合上男人的眼。
领头道士仍然嚣张跋扈:“叫你滚,没听到吗!”
陆忏面无表情,他淡淡说道:“我不会走,而且,你们今天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下一刻,鲜血喷洒!
那领头道士的头颅掉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旁边其他道士的脸一下子吓得惨白。
陆忏也不看他们,骤雨天华步施展,剑剑取人性命。
道士们恐惧,他们四散奔逃,可他们没有陆忏快。
陆忏说了,他们不会有离开的机会,在这条僻静的后街,他们都要把性命留下。
十步之内,全无活路。
陆忏手起剑落,麻木的收割着性命。
最后满地鲜血,只剩一人。
那道士素白的道袍溅满同伴的血迹,刺眼的红,他吓得两腿直哆嗦,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是白马观弟子,是有青羊宫庇护的!杀……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陆忏甩开剑上沾染的鲜血,说道:“又是青羊宫么?我和你们的仇,这辈子清不了。”
说罢,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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