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荒寒。
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而天空中仍在大雪纷飞。
多美妙的景象啊,只可惜。
只可惜这漫天飞雪的场景,此刻正不知被多少人诅咒着。
诅咒这场雪的人,正是现在那一群躺在官道两旁的人。
这一群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子。
但他们唯独没有粮食、水、衣服和钱。
他们只有饥饿,和死亡。
这两天死去的人已经够多,有老有少,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子。
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都是汉人。
他们像极了脚下这片贫瘠的土地。
战火缭乱,风雪如刀,所有的天灾人祸都要降临在这片大地。
而大地却只能默默的承受,容纳一切。
所以他们也只能默默的承受。
“呼——呼——”
忽然寒风又猛烈了起来,雪花在空中旋的像是利箭。
这时一队人马正从官道疾驰而来。
这是一支满人的骑兵队。
二十来个满人骑兵,个个鲜衣怒马。
不仅马是上等的好马,人也都是八旗之中的精英子弟。
而这队骑兵在经过道路两旁的难民群时,却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你们都快快给我走开,不要挤在这官道之上。”为首的一位满人骑兵对着这些难民大声呵斥道。
“大人,我们都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
“大人,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给点吃的吧。”
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开的,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饿,饥饿的感觉让他们不再恐惧死亡。
因为他们已经接近死亡。
每天都有人在死亡。
“少说废话,不想死的就都给我滚开!”为首的满人骑兵忍不住骂道,并且挥舞起了手中的长矛。
森冷的矛锋,闪动着死亡的威胁。
但在这些难民的眼中,却同样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光芒。
是最后的求生欲还是,家国的仇恨?
这二十来个清兵骑顿时被看得发毛。
只见,领头的大吼一声,手中的长矛直直地向着一个难民刺去。
那个难民没有躲闪的机会,他只能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那杆长矛向自己的心窝刺来。
“噹——”
火花四溅。
一把铁剑忽然出现,架住了这杆长矛。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一套锦兰色的破棉衣就着一条灰白色的破围巾,他的头发长而凌乱,很明显的汉人装扮。
他一出现,几乎所有的难民都像是在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来看他。
这个少年,明明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粒米了,明明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但现在,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铁剑,并且还敢对清兵出手。
莫非他是觉得自己死得还不够快?莫非他是觉得自己的力气多得用不完?
“好小子,在朝廷明令禁止民众私自习武和收藏武器的情况下,还敢亮剑,我看你是在找死!”骑兵头目勃然大怒,说完便冲着这少年又是一刺。
“慢!”
这时,一个温婉的声音忽然传来。
正欲刺杀少年的那位骑兵头目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刻将挥出去的长矛给生生止住。
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由一队人马护卫着辘辘而来。
只见原先的那二十来名骑兵当看到马车的时候,连忙下马参拜。
“恭候格格!”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你们去拿一些粮食来分给他们吃。”马车里,温柔的声音紧接着说道。
“这,属下谨遵格格指令,但那个私藏兵器的少年又该如何处置呢?依据大清例律该格杀勿论!”
“够了!我不想一路上都是打打杀杀的,只要毁了他的兵器不就行了?”
此时,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一张俊俏、无暇的脸庞就这么出现在了江烟的眼前。
江烟就是那个手握铁剑的少年。
他盯着马车上的格格看了几眼,然后突然大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
骑兵头目怒斥道:“大胆!”
而格格却一挥手阻止了他,并转向江烟说道:“哦?那你肯不肯把这把剑交出来呢?”
“哼”
而江烟只是冷笑一声,并放肆地盯着她美丽的面颊看个不停,同时一字一句的说道:“剑在人在。”
“这把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看它只不过是一件杀人的工具而已,只不过是一件破铜烂铁。”马车上的女孩嫣然一笑,说道。
而她看向江烟的目光也忽然变得奇怪了许多。
而江烟却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了再开口说话的必要。
“所以你会用剑?”女孩问道。
“我是一名剑客。”江烟回答道。
听到这话,周围所有的清兵都笑了起来。
“剑客,哈哈,江湖上不知道已经有多少称自己是剑客的人如今都已经死在了咋们八旗的铁蹄之下。”
“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称自己是剑客了。”
各式各样的嘲讽声,不绝于缕。
而江烟却面无表情,仿佛置若罔闻。
他只是一直盯着马车上的那个女孩看个不停。
“剑客。你从哪来?”女孩柔声问道。
“从山中来。”江烟说道。
“你如今要去哪?”
“天下总有一个我能去的地方。”
此言一出,周围又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但女孩却没有理睬他们,只是自顾自的问道:“你的剑能有多快?”
“我的剑不快。”
“不快的剑,又怎能在江湖上闯荡?”
“因为我的剑别人躲不开。”
“躲不开的剑,那一定是把好剑了。”女孩吃惊地说道。
“胡言乱语,世界上怎么会有躲不开的剑,让我来试你一试!”一旁的骑兵说完便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猛地向江烟的脖颈砍去。
好快的一刀,足足用了十分的力气,这一刀下去恐怕就连钢铁也能斩断。
可是这一刀并没有斩断江烟的脖子。
因为江烟已不在原地。
转眼间,他就已经到了那辆马车之上。
“小心。”只是短短的两个个字。
江烟拉起了满脸惊愕的女孩,一个纵身便飞了出去。
而原本华美宽敞的一辆马车也在刹那间四分五裂,敞篷和木板飞的漫天都是。
“什么人!”一众骑兵纷纷怒喝道。
而此刻,原本拉着马车的那匹高头大马的背上,正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男子端坐着。
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把刀,一把尖刀!
刀锋不停地滴下血来。
这是谁的血?
“你是——八把尖刀!”有清兵忽然认出了他来。
或者说,忽然认出了他手中的那把血淋淋的尖刀。
“八把尖刀,蔡穆生。”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
然后,他把森冷的目光转向了早已躲到一旁的江烟和女孩的身上。
“你就是云南神府的格格,云南王的外孙女,纳兰暮升?”
“是又怎么样!你…你想干什么。”
面对黑衣男子的质问,那个被唤作纳兰暮升的女孩小脸顿时涨的通红,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害怕的缘故。
以至于她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而江烟此刻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他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这位蔡穆生。
“你又是谁?一个汉人,却护着一个清庭格格,莫非你是没听说过塞外八把尖刀的名号咯?”蔡穆生冷冷地说道。
他是说给江烟听的。
而江烟却仿佛没听到一样。
纳兰暮升下意识地离江烟远了几步。
“原来是塞外的反贼,兄弟们,给我拿下!”
这个时候,骑兵们的理智总算是战胜了恐惧,他们纷纷举起了兵器向蔡穆生杀来。
而蔡穆生只是脚尖轻轻一点马鞍,他的人就已经窜进了杀将过来的骑兵群中。
一把尖刀,等他从人群中再次窜出来的时候,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染红了。
“你这把刀不好。”
看到这满地的清兵尸体,以及不少被误伤的难民肢体,江烟的脸色发青,但他依旧冷冷地说道。
而此时的纳兰暮升再也忍不住,弯下腰用力的呕吐起来。
简直是一片屠宰场的景象。
空气中都还弥漫着鲜血的腥味。
“你说我的刀不好?”蔡穆生一边走近他们一边说道。
“你的刀,杀了人之后,就像是进了染缸一样。”
“哦?那么你的剑呢?”
“我的剑,它永远不会有凡人的血沾染在上面,哪怕只有一滴。”
“哦?什么样神奇的剑?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我的剑叫做吞雪。”
“吞雪。”蔡穆生停下了脚步,他忽然怔在了原地。
纳兰暮升面色苍白,一双原本犹如辰星般璀璨的大眼眸在此刻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她躲在江烟的身后,刚欲开口。
但蔡穆生却已出手。
刀光凌厉,一闪而过,还没有看见他拔刀,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滔天的杀机。
与此同时,江烟也出手了。
吞雪宝剑,一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铁剑。
在此时却似疾风剑影,只一晃而过,然后,蔡穆生握刀的手腕就已被齐根削断。
剑已入鞘,吞雪宝剑还是那把吞雪宝剑,一滴鲜血都未曾染上。
“吞雪…不愧是…”蔡穆生脸上青筋暴起,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地上。
地上,有一只手,紧握着一把尖刀。
尖刀,已被染红,只不过这次,是他自己的鲜血。
骤然间,他的人已倒下,昏死了过去。
而纳兰暮升,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刺激的昏了过去。
江烟一把抱住了她,眼神之中,却是说不出的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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