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的进度比安格斯要快，安格斯看到潘西顺时针搅拌了两次后坩埚里的液体已经有些发蓝了，可当潘西的搅拌棒顺时针又搅拌了一下，坩埚里的液体又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安格斯看了看自己的坩埚，他也该进行到搅拌这一步了。他拿过自己的搅拌棒顺时针搅动着坩埚里的液体。果然两次之后安格斯看到了他坩埚里液体的变化，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剩下的三次逆时针搅拌。

安格斯是这么想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的坩埚没有爆炸或是融化，他成功了！

安格斯看到他坩埚里的药水变成了书上形容的那样——像深海一样浓郁而剔透的蓝，冒出袅袅的粉色烟雾。

没错，这是一份堪称完美的魔药。

安格斯拿过他的烧瓶，刚要留一些纪念他第一次熬魔药的成果，他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了那种低沉冷漠但却又如丝绸般顺滑的嗓音。他的斯内普教授没有因为他制作出完美的疥疮药水而夸奖他，反而好一顿冷嘲热讽。可对于安格斯来说，他的魔药教授的杀伤力实在太小，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斯宾塞先生，你成功为自己赢得了为期一周的禁闭，每晚七点到九点，我的办公室。”斯内普魔杖一挥，本来一锅完美的魔药就这么没了，凭空消失。

自己制作出的第一份魔药，还是一份完美的魔药，就这么被斯内普动动手指变了个精光，安格斯低头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坩埚，面无表情。

安格斯清洗好了坩埚。斯内普看着他一样一样拿齐了需要的材料。

斯内普注意到，够高处的魔药材料时，安格斯一直用左手拽着右边的毛衣袖子以免露出手臂。

“如果你现在是要想着弥补错误，那么我很遗憾的告知你，斯宾塞。”斯内普低沉的嗓音再次在安格斯耳边响起“你依然不可能免除你的禁闭以及义务劳动。喔，或许还有一篇十二英寸长的论文。”

相信大部分人如果听到斯内普这么说，那估计他们的脸色早就青一阵红一阵了，他们的眉头或许已经拧成了麻花。可安格斯听着斯内普的话不仅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还没耽误手里的工作。不仅斯莱特林，格兰芬多们更是惊讶这个家伙居然敢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无视他们的魔鬼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

令人意外的是斯内普并没有生气的责备他或者把他的禁闭时间延长，他一直站在安格斯身旁看着他严格按照书上的方法又把疥疮药水做了一遍。斯内普和安格斯都看得出来，这份疥疮药水虽好，可跟刚刚那份比起来，还差了一段距离，他们心知肚明，这段距离就是——那三下逆时针的搅拌。

格兰芬多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斯内普立刻看了过去。原来是那个叫那威的男孩炸了坩埚，失败的魔药溅到他身上，让他的皮肤长满了疥疮。

那威·隆巴顿无疑惹恼了斯内普，斯内普狠狠的批评了他而且还给格兰芬多扣了分。格兰芬多的学生们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不知在嘀咕什么。安格斯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没觉得斯内普有多过分，他给了那威足够的药来治疗他因为失误而搞得满是疥疮的皮肤。

魔药课总算结束了，安格斯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地窖里——他的存在感真是低的可悲。

“德拉科！你看到了吗安格斯那锅药剂简直堪称完美！”希格诺丝跟在德拉科身后感叹着“斯内普教授居然把它变没了，真是可惜……”

“看来你忘了我是和那个蠢货一组的。”潘西对于德拉科和希格诺丝走这么近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醋的“如果那家伙炸了坩埚，我肯定饶不了他！”

“这次我站在潘西这边，诺丝。”德拉科显然对于安格斯能第一次就制作出那么完美的魔药而感到非常的不爽，所以他并没有顺着希格诺丝说下去。

“噢，可他真的很聪明不是吗？特别聪明。”

“闭嘴吧希格诺丝！”德拉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个小混蛋为什么没有去拉文克劳？！那里真的很适合他这个书呆子。他就是个怪胎知道吗？”

“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不是一个优雅的少爷该说出的话，你说呢？”说到小混蛋，谁敌得过你啊，希格诺丝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吗？诺丝？安格斯的确就是一个怪胎，你看看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潘西总是站在德拉科这边的，可这次的她不单单是附和，这就是她真实的观点。

德拉科走的很快，成功甩掉了克拉布和高尔而和两位美丽优雅的贵族小姐并肩走着。

终于熬过飞行课之后，安格斯捧着自己的魔药书倚在城堡的大树下聚精会神的看着。

“瞧瞧，这是谁啊？斯莱特林最蠢的学生？”一个高年级的格兰芬多蹲在安格斯身侧，拖着长音的说着一些侮辱性的话语。他身后还站着一群和他不同年级的格兰芬多。

安格斯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直接无视了这群人，依旧屈膝靠着树干埋头看着书。蹲在他身侧的那个格兰芬多一把攥住了安格斯瘦削的手臂，右手小臂突然传来的钻心痛感让安格斯的眉头皱了一下。

“呦，你也不是完全是块木头？看见了吗？”那男孩仰起头看着他身后的跟班好友们“他刚刚皱了下眉头？”他回过头盯着安格斯的脸，抓着他手臂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用力了。

只可惜已经有了准备的安格斯又变得冷冰冰的像个面瘫。他用力的往出挣自己的手臂，可却没什么用。

“把你的魔杖借我玩玩怎样？”那个高年级的格兰芬多一直笑着。

安格斯还是拼尽全力的想要抽回他受伤的胳膊，他反复用力扭动想尽一切办法往回撤他的手臂。还没有完全愈合的皮肤因为这样的举动而再次撕裂，安格斯能感觉得到，可他似乎只要有了准备，就依然可以一脸木然。

“你白杨木的魔杖很适合正直的格兰芬多对吗？”在他这个不同学院的学长把手伸进他的袍子之前，安格斯终于挣脱了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远处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看到了一群格兰芬多围着树下一个斯莱特林，为首的那个正用魔杖指着树下的男孩……

这一幕太过熟悉，也太过扎眼。那个斯莱特林的男孩仿佛就是当年的自己，而那群格兰芬多……

斯内普疾步行至树下拦在了安格斯面前，迎面的风鼓起他身后披风给他添了几分凌厉。

“格兰芬多将被扣去三十分！”斯内普恶狠狠的这么说着“因为你们的顽劣和对同学的欺凌侮辱！现在，如果你们的腿还没废掉就在一秒之内滚出我的视线！”

“……”安格斯看着几个格兰芬多灰溜溜的离开，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手臂上的纱布肯定被血染湿了。

“我想斯宾塞先生应该不介意他的禁闭提前一个小时。跟我走。”斯内普回头这么说了一句就转身迅速往前走着，安格斯只能小跑几步跟在了他身边。

跟随斯内普来到与魔药教室毗邻的魔药办公室后，安格斯抱着书，安安静静的等着他的教授给他训话。

“把那些搬去魔药教室并且分类好，如果你的脑子里塞的不是一脑袋的鼻涕虫就应该认识标签上的字并且知道它该放在陈列架的哪部分。”斯内普说着又指了指桌上一堆的魔药材料“还有，斯宾塞先生可能以为他已经是一个能够不靠课本熬制任何魔药的人了那么——就把这些魔药材料处理好并且分类。”

安格斯把自己的书放在斯内普办公桌的一角，没有碰到他办公桌上的任何东西。他一言不发地走向那几箱装满各种玻璃罐子的纸箱，弯下腰就抱起一箱转身出了办公室。箱子里的玻璃瓶灌满了液体浸泡着各种千奇百怪的魔药材料，箱子很沉，这无疑加重了安格斯手臂的伤势，可他居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搬了半天箱子。尽管手臂很疼，可安格斯还是尽量轻放轻拿。

当斯内普批改完另他头疼的论文，他抬眸瞥了男孩一眼。他发现，安格斯有点不对劲，他手里搬着箱子，在半路放下站了半天才抱起来接着走。

“噢，斯宾塞先生居然敢在他教授的眼皮子底下偷懒？”斯内普放下手里的羽毛笔向男孩走去“你真是勇气可嘉，分院帽那个老家伙是糊涂了，他就应该把你分进格兰芬多，你这个……”

斯内普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走到安格斯面前时发现他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脸色也不太好。

见教授拦在了自己身前，男孩扬起他苍白的小脸望向了他面前高大的人影。

“……”斯内普被男孩那双冷漠空洞，如潭水般幽深的眼睛看的一愣，他仿佛一瞬间，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不……比那还糟。

等斯内普反应过来，他看到安格斯依旧抱着那箱魔药材料一动不动，除了，手臂稍微有一些颤抖。他从男孩手中搬过那箱东西放回了原处，拽起他的手掀开了宽大的袍子，解开白衬衣的袖扣，斯内普撸起了安格斯的袖子。

裹着的那层纱布全都是血。

“……”安格斯成功的再次把斯内普弄得愣住了，虽然只有几秒钟。

安格斯就那么任由他的教授拽着他的手，任由他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而没有一点反应。

“为什么不说。”斯内普皱眉看向安格斯时，发现他也在垂着眸盯着自己满是血的手臂看，魔药办公室里昏暗的灯光让安格斯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好看，却莫名揪心——他脸上木讷的表情让斯内普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拉起安格斯到椅子前，松开了他的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白鲜和纱布。

“坐下。”斯内普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

男孩不但没有坐，还让开了个位置。

“怎么？难道斯宾塞先生害怕我这阴暗潮湿的办公室弄脏你的袍子？”

“教授，谢谢，您坐吧，我要是坐，教授得蹲下或者弯着腰，对吗？”

“……”斯内普不得不承认，这个小男孩总能让他愣住，他比他想象的礼貌懂事太多，但他的语气却死气沉沉毫无活力。

斯内普把他手臂上带血的纱布揭开时，皱了皱眉，伤口太深，但有的地方明明有了愈合迹象。斯内普看得出来，这是没有完全愈合后又因为外力原因二次撕裂造成的。

清洁伤口和手臂上的血迹时，斯内普看到男孩手臂上不止这一道伤，还有两道疤痕。而且他手背上也有一道很小的疤痕，不过是贯穿伤。他真的想象不出来这个年仅十一岁的男孩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或许会很疼。”斯内普拿过白鲜时，抬头看看站在他身旁的男孩，发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

斯内普在给安格斯的手臂上药的时候发现他不喊疼，手臂一动不动，特别老实，他再次抬眸看去……

安格斯垂眸看着他给自己的手臂上药，那双好看的眼睛缓慢的眨着，脸上也没有表情。

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

“……”斯内普已经记不清自从魔药课到现在这个小男孩把自己弄愣了多少回了。他给男孩重新缠上纱布，尽量小心的拉下男孩的衬衫然后给男孩被血弄脏的衬衫来了个清理一新。

“谢谢，教授。”安格斯看着斯内普帮他系好袖扣拉下毛衣，把手臂垂了下去。

“把东西放回去。”

男孩听话的拿过纱布和药放回去了，斯内普发现，他放药物和纱布的位置和原来不差分毫。

回来后，安格斯重新站到了斯内普办公桌前的位置。

“看来我暂时是没办法让你义务劳动了，斯宾塞先生？”斯内普十指交叉搭在唇边，双手拇指抵住下颚尾音微微上挑问了一句。

安格斯没有回答，只是那么站在那。

“知道错了吗？”眨眼间，斯内普的嗓音已经又变得严肃而阴沉。

“知道。”安格斯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回答的极其简单。

斯内普缓缓挑起了眉毛，这么听话的学生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我假设你不是因为想要逃避禁闭而这么做。所以，说说吧，具体错在哪？”

“……”

“怎么？说不上来了？”

“……”安格斯退后一步保证自己和斯内普之间有一段距离，确切的说，是和他的办公桌有一定距离。

斯内普以为他在害怕。

“喔，看来我魔鬼教授的绰号真是深入人心？对吗？”斯内普本来就漆黑如墨的眸子又暗了暗。

“……我不应该不计后果的擅自改动魔药流程，我也没有考虑到同组的人会因为我的鲁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更没想过，如果我失败了会给您造成多大的麻烦。我为我的无知和莽撞跟您道歉，教授，对不起。”安格斯直视着他的教授那双眼睛，最终在一句抱歉说出口后，他小小的身子躬成九十度。

原来，他后退离开，只是想真真正正诚恳的跟他道个歉。

“……我不得不承认，你总能令我出乎意料。”斯内普再次挑了挑眉，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安格斯最不擅长的除了飞行，恐怕就是和别人交流。他不擅长与任何人交流，除非这个人的话全都是疑问句。

“你的禁闭内容恐怕要稍微有一点变动。”斯内普瞥了一眼手边的论文“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我的办公室，写……不，背书，《魔药基础》。”

“……”

“难道斯宾塞先生对他魔药教授的决定有异议？”见男孩又不说话，他忽然抬眸向他看去。

“没有，教授。我知道了，谢谢您把义务劳动改成背书。”安格斯很聪明，所以他知道斯内普是为了他受伤的手臂考虑。

“……那么，从明天开始算起。想必斯宾塞先生也没意见？”

“没有，教授。”

“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三秒之内离开我的办公室。”

安格斯抬眸看了他这个魔药教授一眼，转身离开，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了身“教授。”

斯内普问声抬头，发现安格斯正看着他的方向。

“你很好。我也有很多绰号，可我从不在意。我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上您的魔药课。还有……斯内普教授，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