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没有能直接回家的公交车,要穿过一条街才能走到公交站牌。
晴光正好,穿过枝叶的缝隙洒在石板地面。
夏轻慢吞吞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小提琴被她很小心的护在怀里,经过一个拐角,看见那群肆意而又张扬的少年倚靠在墙边。
她连忙低下头,加快脚下的步子,恨不得走到快一些再快一些。
徐昕然红着脸走到陆行面前,脸颊滚烫,羞答答的开口,问:“陆行,上个星期你怎么没来上课?”
男孩懒洋洋的抬起眼皮,轻笑一声,面露讽意:“你他妈的你谁啊?”
徐昕然含羞带怯的望着眼前的男孩,羞涩的说:“我是三班的徐昕然,刚刚在台上跳舞的那个,我担心你,才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学校。”
站在陆行身侧的孟放忍笑忍的真辛苦。
陆行好笑的问:“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就关心我?你管的着我的事吗?”
徐昕然脸白了白,磕磕巴巴的解释:“我只是觉得你人很好,我我我喜……”
话说了一半,孟放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操,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说行哥是个好人,笑他妈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的好人陆行。”
“行哥你可以啊,这年头好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陆行冷着张脸,几乎都能冻死个人,被个不认识的人拦住就够烦躁,现在被孟行舟他们笑的更烦。
他满脸不耐烦,即便对着女孩子说话也不太客气:“滚,别挡我路。”
说完他理都懒得理眼前的女孩,头也不回就要走。
徐昕然眼眶红了一圈,咬牙跺脚,大着胆子追上去,抓着他的衣角,眼泪汪汪:“陆行,我真的觉得你很好,我喜欢你很久了。”
高一入学的第一天,不肯穿校服的少年被校长揪到旗杆底下罚站。
他双手插兜,姿态散漫,满脸“老子最牛逼”的神情。
骄傲无双。
当时匆匆一瞥,却被牢牢刻在她心里。
陆行双手随意散漫的插在裤兜里,眼尾微挑,轻笑两声:“所以呢?”
徐昕然红着眼睛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被他问住,随后反应过来,擦干净眼角的泪花,红着脸,直白道:“陆行同学,你能不能试着和我在一起?”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陆行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音。
男孩眼睛里的笑讽意浓浓,不愿意同她多费唇舌,浪费时间。
十三中喜欢陆行的人能排个大长队,他家里有钱,长得好看,虽然脾气差,但不妨碍她们对他的喜欢。
“行哥,这个月是第几个了?”孟放笑嘻嘻的问。
“滚。”
孟放给他算了算,嬉皮笑脸:“才六号,这已经是第三个来告白了吧,行哥人气不减,不过这些都没一班南静长得好看啊,难怪行哥看不上。”
南静是十三中校花,大学霸,心气高眼界也高。
貌似是陆行现在的相好。
陆行对像南静一样眼巴巴凑上来的漂亮姑娘,都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孟行舟你闲得慌?”
“是啊,行哥不在的这一周日子太无聊,早知道你爸会把你扣在家里一个星期,当初我们不拽着你去五中砸场子了。”
陆行一干人嚣张霸道惯了,惹麻烦捅娄子亦是家常便饭,半个月前,和人起了冲突,双方都没落下好处。
陆行被他父亲用棍棒收拾一顿,扣留在家一周,责令其不许再惹是生非。
陈是因为这事,还拿他开玩笑,打趣道:“行哥,你还行不行了?”
孟放拍拍陈是的肩膀,啧啧道:“陈是,永远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
陆行冷笑着看他们两个:“操.你妈,你们俩给我滚远一点。”
他们边走边说,穿过巷口时,还是孟放眼尖,一眼瞧见还在等车的夏轻。
“行哥,你新同桌。”
陆行停下脚步,双手插兜,挺拔的身躯立在阳光下,唇角微翘,像是嘲弄,“你说的那个小聋子?”
夏轻的脸泛着病态的白,捏紧手指,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这样就能离他们更远一些。
她不敢抬头,没有和少年对视的勇气。
陆行抿着唇,沉默的往前走了两步,慵懒散漫,瞥了一眼细皮嫩肉的她,只是女孩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洪水猛兽,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让他很不爽,仿佛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垃圾,不招人待见。
凭她也配嫌弃他?
陆行抬起眼皮,语气极差:“新同学,你躲什么啊?”
夏轻还是低着头,咬了咬唇,小声回:“没有。”
陆行轻蔑一笑:“那你往后退什么?”
夏轻绷直了小腿,抬眸对上少年不屑的眼神,苍白而又无力的解释:“躲太阳。”
她还记得十六岁的陆行,是个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少年,眼神桀骜,洒脱不羁,脾气比谁都差。
不好好上学不好好念书,从来不肯穿校服,也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每周都要染稀奇古怪的发色,行事作风高调,乖张霸道。
是个我行我素、张扬肆意的人。
他懒懒散散,但又冷漠暴戾。
刘海恰巧遮挡住夏轻一双漂亮的眼眸,黑色镜框又将她衬托的有几分老气。
乍一看,这人就是陆行最讨厌的那种。
埋头苦读,古板不开窍的书呆子。
孟放听见她的话嗤地一笑:“哈哈哈哈我操是不是行哥的光芒亮瞎了她的眼。”
“行哥光芒普照大地啊。”
躲太阳这个借口真是可爱而又敷衍。
陆行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忽然开口道:“你把眼镜给我摘了。”
晚风徐徐,掠过耳畔,拂来阵阵暖意。
夏轻睫毛颤抖,骨节泛白,咽咽口水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高度近视,摘了眼镜就看不清楚了。”
陆行却没那么体贴,想做什么就做,他不耐道:“让你摘你就摘,哪来的废话?”
男孩乌黑的瞳仁紧盯着她。
少女的长发蓬松的挽在脑后,脖颈白皙,鼻尖微红,看起来柔顺乖巧。
靠的近些,还能闻见她周身散发出浅浅的茉莉花香。
夏轻绷着背,僵硬的站在原地,握紧了手指,白玉皓腕上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陆行等的不耐:“赶紧的,我让你他妈的把眼镜给摘了。”
夏轻怕惹急了他,这人之后会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
她抬手将眼镜框拿了下来,夏轻没有骗他,这双眼睛的确是高度近视,失去镜片之后,眼前骤然模糊,蒙蒙一片看不太清楚。
这张脸清纯中透着几分明艳,漂亮的有些抓眼。
所以夏轻才会刻意留不喜欢的齐刘海,戴上老气横秋的眼镜。
此时她低着头,畏畏缩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漆黑,眼眶里似乎盛着盈然的水光,湿漉漉的眼眸看的他心痒。
只是这双漂亮的双眸有些空洞,视线茫然,深处装着不自觉的恐惧。
陆行怔了一瞬,眸光微顿。
夏轻咬着唇,声音近乎低的听不见:“我可以把眼镜戴上了吗?”
陆行没说不可以,夏轻就默认他同意了,温吞的将眼镜戴好,眼前顿时清明。
她不打算多停留,拎着自己的小提琴转头就走,脚步太急,校服外套里的学生证掉出来都不知道。
陆行弯腰将地上的学生证捡起来,打开看了两眼,入目便是张蓝底一寸照。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笑容浅浅。
他默不作声的把学生证揣进裤兜里,谁也没惊动,慢悠悠的朝网吧方向走。
孟放好奇的问:“你刚才欺负新同学那个小可怜做什么?”
逼着人摘了眼镜,小姑娘眼圈都被吓红了。
“你放你妈的屁,我欺负个几把。”
“行哥别不承认,我看她刚才小腿都在发抖,不过她摘了眼镜后可真漂亮。”
陆行只顾看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眸,没注意其他的,更没有仔细去看她的五官。
男孩的脑海里只记得那双盛着盈盈水光的黑眸,相当勾人。
陆行轻慢的笑笑,满脸不在意,讥讽道:“嘁,漂亮?也就那样吧。”
孟放也知道,陆行一直都很讨厌夏轻这看起来很用功学习的呆板好学生。
他转头就把话题带偏,道:“行哥,走,江程他们几个为你组了局,还有一班的几个漂亮妞,就差我们了。”
陆行漫不经心道:“那去看看吧。”
*
四五月天气闷热,走了几段路,额头上就已经冒出细细的冷汗。
夏轻看着路边熟悉的街道,还有些恍惚,尽管重回高一都快一周,她心里还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够真实。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的那些劫难都还没有开始。
“轻轻,放学回来啦。”
听着邻居熟悉的声音,她不由得红了眼眶,点点头:“嗯嗯嗯,回来啦。”
她回来了,不会让弟弟走上歧途,不会再让他成为亡命之徒。
她也不会再招惹那个偏执到无可救药的少年。
夏家住在老旧的小区,楼道口的灯坏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来修,前几天刚下过雨,空气里仿佛还有泥泞的青草味。
她穿着白色帆布鞋,后边有点磨脚,脚踝泛着轻微的刺痛。
夏轻慢吞吞的爬上三楼,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拧开门锁。
这个点,父亲早就收摊回家了。
厨房里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夏父穿着围裙,脚步不太利索,见到女儿很开心,笑眯了眼:“轻轻饿不饿呀?爸爸马上就做好饭了。”
夏轻吸吸鼻子,摇头道:“爸,我还不饿。”
夏父摸了下她的脑袋,布满老茧的手掌看得出经受了生活的诸多磨难,他说:“那你回房间休息,等饭好了我叫你。”
“嗯。”
“对了,中午的饭盒拿出来我和你洗了。”
“我在学校里自己洗过了。”
夏父瞪她一眼:“以后拿回家,爸爸给你洗。”
夏轻没答应,闷不吭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小提琴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柜子里。
站在舞台上是她的梦想。
如今重来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拾梦想。
夏轻有些累,脱了鞋爬上床,揪着被子慢慢的睡了过去。
她想,这次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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