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却是戴意舒再熟识不过的人——掌门道祖徐子阳
他不禁眉心一跳,压也压不住,只觉着大事不妙。戴意舒抬头两眼瞧着那暮色中愈来愈近的人,面上不显,却第一刻传了道音过去,道:“师兄?”
陆明站在一旁,侧头便看见徐意双眼始终盯着那御剑之人未离半分,也不做声,不动声色的继续暗自留意着
这徐子阳说来也冤,他之所以出现在这儿,也是来顶戴意舒包的。
往年开启试炼大阵,都是由值年住持的大能领头,几门长老佐之。可今年倒好,戴意舒只在开宗现世的时候露了个脸,便彻底没了人踪影
到底是他心疼自个儿这个师弟,毕竟戴意舒从小到大是惯被他和师尊擎苍道祖放在心尖尖,手心里疼爱的。
想当初,九华宗法是明载了凡是内门弟子,入门百年后便要出宗历练这条。可师尊他老人家硬是不舍得把这个最小的弟子送下宗去吃苦,还为此大闹了一场,把戴意舒生生藏在府邸里养着避了过去
可想当初徐子阳要下山历练的时候,却是被擎苍一脚踹下来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师尊,戴意舒原本从小性子不像现在的这幅模样,原本要乖巧的多,又生的漂亮的不似活人。一口一个“师兄”“师尊”的时候能把人心尖叫软了
在徐子阳的印象里头,擎苍道祖府邸种了满府的烟色桃花,师尊时常为了逗意舒开心,便施法作风,从那满树烂漫的桃花之间而过,下一场桃花散瓣雨来。那时候的小戴意舒是最高兴的,会撒开小短腿绕着师尊跑一圈,然后一头栽进自己的怀里,脑袋上还顶着几瓣桃花,更衬的他可爱无双
只是后来,戴意舒遭了旁门弟子暗算,经脉尽断,气若游丝,那次是徐子阳第一次杀人。他当着那门长老的面,一剑一剑的将那名嫡传弟子的经脉挑断,然后捏爆了他的丹田
唯有那次,擎苍道祖和他罕有的达成了一致。师尊冷眼瞧着那弟子惨叫翻滚,面色难看的比快要死去的戴意舒还要更甚几分。
然后擎苍道祖抱着几乎气绝的戴意舒进了府邸。不知他用了什么换命的法子,一月后,戴意舒走了出来,擎苍道祖一命抵一命救活了他
从此,戴意舒便性情大变,每日只顾修行,与旁人甚少交流。自他这次出关之前,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故而前些日子两人相见时,徐子阳见戴意舒和自己亲近些许那般失态了
徐子阳原本还止不住的疼心于自家师弟,就听得有人传音闯了他灵识
那分明正是戴意舒的声音。他先是一怔,随即广撒灵识,往周遭几里之内探去。而恰逢戴意舒先前也没想着瞒过徐子阳,化出的他形哄哄旁人还行,凭着他的修为,是一眼就能看破的
掌门一搭眼便瞧见戴意舒换了个模样搁人群里头站着,身边还站了个十五六岁的约莫束发年纪的少年郎。看他一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徐子阳也不知自己是该气的牙痒痒,还是接着由着戴意舒胡闹了
紧接着戴意舒又暗地里传音道:“师兄,是我。如今我有难事,不得已化作这幅模样,只给他人道名徐意,你可别戳穿我了”
这戴意舒既然都开口,向来百依百顺的徐子阳又岂有不从之理。掌门一时只觉着又好气,又好笑的。却也不知怎地,他总觉得戴意舒此次出关后,性子又好似回到了以前的活泼模样
听闻徐子阳应下,这头的戴意舒也彻底放了心来。眼见着徐子阳也到了跟前,他摆出一幅恭顺听从的模样,向前了几步,拱手道:“弟子徐意,恭迎师尊”
此言一出,他旁边的陆明猛地在袖子里捏紧了那块玉牌,暗暗抿紧了唇
众人只见得一玄服衣裳,肩披暗色金镶蔓纹大氅的高岸男子踏剑而至。行姿清逸,傲骨不凡。眉眼间自有侠气昂然,却又似南方贵气人家的温和公子,数龙驹凤雏之辈
而他脚下那柄剑亦是罕有的神兵,通体赤色,边缘泛着锋利的寒光,剑气逼人,不得直视。
想这把湛兮剑在天下利刃万剑窟里也算是能排的上头几个名号的,当年徐子阳就是用这柄剑,劈开了山峦矮峰,救了使君城黎明百姓的
虽说徐子阳并未自报名号,可众人眼力都不差,都是有见识的人物,自然轻而易举的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心下难耐激动,各个拱手道安,以示尊崇之意
徐子阳没去搭理他们,而是望向戴意舒化作的徐意,轻斥道:“过来!”可虽说是呵斥,却听不出几份怒气来,反而更似娇纵的态度
戴意舒也没想到徐子阳竟还得寸进尺,却也别无他法,只好与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到了徐子阳跟前,垂着头,口里恭顺道:“师尊……”
不知怎的,徐子阳瞧着他这幅模样却有些想笑,可又思及自己若是露馅了,自个儿师弟肯定一百个不乐意,只好做罢。他走到戴意舒旁侧,伸了只手轻轻地掐了下后者的腰,低声道:“你跑到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徐子阳和戴意舒打小就一起长大,自然清楚他生平最是怕痒的,小时候戴意舒不听话胡闹,他舍不得责骂,就专门挠戴意舒的痒肉
果然,戴意舒先是一激灵,随即便立马猫着腰躲开他的手,还不忘避开人瞪了徐子阳一眼
戴意舒道了句:“师尊!”他心下半恼,不觉着什么。可旁人听来,这言辞语气间颇有不满和卖娇的意味,连带着他化形徐意的那张凡凡之容也多了几份活气
此番情景若是放在亲眷家人之间倒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只是这幅明摆着娇纵的模样放在徐子阳和徐意身上,就颇有些令人惊讶了
想这九华宗向来是尊卑分明,别说是诸位道祖门下的嫡传弟子,就算是各门长老的内门弟子,哪个不是恭敬顺从,不敢多言多语的。旁的师徒之间都生分疏远,可瞧着掌门道祖这幅架势,外界不知还有徐意这个嫡传弟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明显是把徐意放在了心尖上疼爱,想必也是藏着掖着,不舍得示人。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徐意,份量还得再掂量掂量了
旁人心里绕绕弯弯,可陆明却好似一盆冰水从头兜到脚。他袖里握着玉佩的手捏拳愈发的紧,那玉佩又尺寸不小,生生的在陆明的掌心虎口上割出血口来
不是这个人!他心中不免凄然,只觉着自己着实可笑的紧,竟错念恩人如此之久。
自己是断然不会认错人的,方才距离一近,陆明便一眼认出这人就是那日街市上欲置自己于死地的那名玄服男子
自己苦候这么久,竟然又回到了起点!
可是这么一来,一切却又说不通了。那玄服男子自然不会好心帮自己一把,那日就算他再迟钝,也是能察觉的出那人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可徐意作为他的弟子,此番举动又是何意呢?
他只觉得自己心底在淌血,钝钝的痛。陆明脑中忽意念一闪,如醍醐灌顶,看向徐意的目光也尖锐恶毒起来。想必是这师徒俩又想耍什么把戏羞辱于他,说不定自己遭逢苦难之时,徐意就在暗地里旁观偷笑
这等奸诈之辈,枉费自己以前这般信任他!
戴意舒自然不知道自己又被主角扣了顶高帽,只是眼见着戌时半刻将至,那光柱的色泽光芒愈生,他还没来得及赞叹,这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来。他顿时暗自懊恼,怪不得今儿个徐子阳会突然出现在这,原来是替自己开启这试炼大阵,帮人干活来了
都怪自己一时心急,竟把这等大事都忘了。若不是有徐子阳,自个儿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一旁的徐子阳见他神情变了又变,就知戴意舒是当真想起来了,却也不明说,只是摇摇头暗自好笑
戴意舒心中生愧,徐子阳作法开启大阵时也从一旁助力。两位道祖大能联手,原本得半个时辰才能运转的大阵只用了几个周期就初露端倪,光泽更甚,隐隐有了霞光祥瑞之景。
一声绵长的嗡鸣声后,那光柱反而细了许多,只是那光粘稠的好若实体,盈盈流动其间
众人心神一震,知道这是成了
徐子阳收了手,平和道:“诸位请便,”此话已是摆明了的许可,众人也不客气,拱手行礼告别后便鱼贯而入,昂首阔步踏入那光柱里,激起些许涟漪来
轮到陆明时,路过戴意舒身旁他稍作停顿,转头看了戴意舒一眼,这才迈步进了大阵。戴意舒却是一惊,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着主角方才看他的那一眼满是仇恨恶毒,像是看什么仇人般
戴意舒也不明白主角这是怎地了,方才还好好的,如今却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他心绪不稳,没注意最后的一名修士似乎有些古怪。那名修士低着头弓着背,两眼只盯着地面,等到走到戴意舒跟前时,却忽然出其不意的出掌狠狠地拍向他
状况陡生,戴意舒一时不察,没来得及躲闪,被拍了个正着,步下一个不稳,就踉跄着摔进了那束光柱里,再无踪迹
“意舒?!”
徐子阳大惊,第一时间就出手杀了那名修士,那人头一歪,口鼻里都涌出血来,可他还是从喉咙里发出几声诡异的“呵呵”声,才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心里烧灼,没瞧那具七窍流血的尸体一眼,而是踩着他径直几步就到了戴意舒消失的地方。他伸出手去触摸那光柱,可和光柱接触的地方立马就冒起了黑烟
徐子阳的面色难看的可怕,他收回手来,只见得他大半个手掌都被侵蚀,烧焦的地方还露出了里头的白骨。他仿若不察痛觉般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瞧
要知道,凡是进过试炼大阵的人是再进不去的,上头的禁制轻则令人伤筋动骨,重则魂飞魄散。
戴意舒本是内门弟子,自然是进去过的。如此一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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