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瓷瓶，其实赵越离也很渴望。

这是寿元，可以延续他苟延残喘的命途。

胖道人说他随时都会死去。

赵越离相信。

一滴凝结了所有药材的精粹，沿着瓶口嘀嗒落下。

不偏不倚，顺着小白狐的嘴，流进了喉咙底。

“嗯。”

很快，药效发散，小白狐浑身散出了些许热力，继而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它实在透支了太多精气神了。

没日没夜的刻画阵纹，还被绿皮小妖的镇山符所伤。

赵越离得为它不断续命调理，才能维稳其生命体征。

说到底，小白狐也算赵越离的“贵人”，要是没有它，自己也就遇不到应如意，学不到龙神劲，或许，生命依旧会很短暂。

照顾完小白狐，赵越离再次开始打坐修习。

按照龙神劲记载，一旦完成筑基三境的第一境，力骨化龙境，便能平白增加两百载的寿元了。

这是赵越离当先最重要的目标。

“阿一，阿一！”

孙寒的声音突兀响起。

赵越离虽在修习中，但犹然耳听八方，随时防备着一切动静，至少在聚贤楼的范围内，他落针可闻，清清楚楚。

宛若一切都在自己身边发生。

赵越离还能根据声音的方位和缓急轻重，大概猜测出目标的行动。

譬如此刻……

“阿一，你死哪去了？若是耽误了本少爷的事，我让你好看。”

听着来回渡步的轻踩声，赵越离感觉到孙寒有些急迫。

猜测他应该是要开始用药材调理躯体了。

赵越离想起那些已然失去了所有精华的药材，忽而心中不由微微一笑。

毫无来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要发笑。

突然，赵越离却就是猛地心中咯噔！

难道这就是妖的本性？

想起最近自己做的所有事，嚣张大胆，毫无顾忌，根本不考虑任何后果。

他发现这一世的自己，似乎出现了不可把控的另一面。

简直无法无天！

赵越离想起自己原本无数的前世身，虽然算不得好人，但也绝不会坑了别人再回过头去不怀好意地嘲笑一番。

现在的自己，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

虽然还未做过什么好事，但打从心底，他也不想做那为祸苍生的大恶人。

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他不想再死！

赵越离轻轻叹息。

“来了来了……”

少时，阿一似乎从前堂堪堪忙完，又急急奔向了偏房的某一处。

应该是孙寒的住地。

“你死哪去了？喊你半天，耳朵塞驴毛了吗？”

哐当！

传出了摔脸盆的声音。

阿一似乎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定然又是那副模样。”

赵越离摇头，再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这阿一太懦弱了，逆来顺受惯了。

这样的性格，恐怕修行路上会碰上大麻烦！

赵越离要不是为了等月初，早就拔腿走人了。

“快些给本少爷准备药材去，喏，照此方抓药。”

轻微的哗啦声，似乎是孙寒给了阿一一张什么方子。

阿一接过，又匆忙离去。

马不停蹄。

赵越离又有些可怜这个孤苦的青年。

算了。

要是通过考验，还是教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

吸、呼……

吸、呼呼、吸吸、呼……

“嗯？”

赵越离蓦然睁眼，却是仔细听了会儿从孙寒房中传出的声音。

“呼吸有度，深浅有序，这是……吐纳之法！”

孙寒居然有自己的吐纳之法！

这是赵越离从未想过的。

心中顿时大为诧异。

孙寒只是个凡人，他从哪里得到的吐纳之法？

怪不得有了那颗塑体丹后他便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原来是有技傍身。

从理论上来说，除了功法不同，孙寒与赵越离一样，都是半只脚踏入了修道的门槛，只是一个为人，一个却是妖怪之身。

如此一来，孙寒再经过大药调理，道丹加持，倒是真有很大把握入那渡魂宗了。

而且从他呼吸的节奏和均匀度上，赵越离又推断出，他的吐纳之法，虽精妙，但却破绽百出。

然而，赵越离隐隐有种感觉，猜测此破绽并非是功法不全，更非小白狐那样，是强行从某种高深之法中改编出来的。

而是这孙寒不懂修习之法。

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勉强修习罢了。

这是很危险的。

不似赵越离，本身的妖体就能理解修行之道，又有应如意的完整传承，而且是直接传入了记忆，并不用自己再胡乱猜测推演。

妖族始祖早已把龙神劲臻至完美，推演到了极致，改无可改。

吐纳之法，重在引灵入体。

胡乱修习，弄不好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就会灵力堵塞，炸体而亡！

听孙寒的吐纳节奏如此熟练，定是早早便开始修习此法了，居然一直相安无事，也算他命中福大，祖荫庇佑了。

不过，长此以往，定然朝不保夕。

赵越离轻叹。

自己同样朝不保夕，各安天命吧。

咚、咚咚、咚咚咚！

赵越离忽而听到了孙寒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不好！”

他心中咯噔。

好巧不巧，果然，在这节骨眼就出事了。

“哇……噗！”

孙寒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大喘着气。

随着修行加深，引入体内的灵元会越来越多，若是毫无章法，冲撞到了身体内的某些关键部位，譬如心肝脾肺肾五脏，就会如孙寒这般了。

吐血都算轻的。

“该死的！”

少时，传出了孙寒恼怒的咒骂声，并且口气中还带着莫名的疑惑。

“此法修炼了大半年都相安无事，最近每次修习到胸口的位置，血气便会淤塞阻滞，宛若火山喷涌却不得而出，体内疼痛剧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孙寒叹息，停止了修习。

不断渡步思虑着。

“不行！渡魂宗马上就要开山收徒，我不能错过此次机会，明日夜晚，再去一趟破屋。”

暗夜中，赵越离豁然开眼，瞳孔内紫光弥漫。

旋即，辗转起身，开门出屋。

天幕之上，月白当空，洒落满地银霜。

聚贤楼正院，阿一正循着光亮，照方抓药。

并无多余旁人。

“取消偷丹之事。”赵越离轻步渡来，忽而开口。

阿一愣神，猛地丢弃手中药草，神色焦虑道：“为何？我已想好，明日便可动手了。”

他以为赵越离嫌他胆小，悔了决定。

“确实是明日动手，但不必对孙寒动手，那丹药让他吃。”

赵越离含笑，拍了拍阿一的肩头，大有深意道：“或许，阿一你也是个大气运加身之人。”

“我有大气运？”

阿一不明所以。

自小孤苦，讨饭为生，怎么还大气运了？

赵越离狡黠一笑。

明日自有分晓。